到巴黎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去过枫丹白露。昨天去了,却没有看到国王的城堡。
为了庆祝南京大学114周年校庆,5月28日,南京大学法国校友会组织了校友活动,就在枫丹白露。一大早,我就从家出发,到意大利门搭乘王方辉先生的车。
王方辉先生是1980年代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的校友,在巴黎有个做电影电视的公司,公司就在《查理周刊》杂志社的楼下。杂志去年受到袭击的那天,他正在办公室,忽然闯进来两个人,拿枪对着他。问他什么,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人就举枪朝着他头顶放了一枪。也许觉得他并不是要找的人,转身走了。上了楼梯,就打死了一个人,接着就冲进了《查理周刊》的办公室。经历过这样的生死时刻,王方辉变得更加淡定。他带着笑,整个活动中几乎没说什么话,似乎他就是专门为接送我们这几个同学而来。他为了接送我们几个人,早早地,租了一辆车。
天气预报说有大雨。就在我们去枫丹白露的时候,巴黎八区一个公园里有11个人受到了雷击。我们一直担心活动被雨阻断,然而枫丹白露,这里整天都是艳阳高照。我们聚会的地方是INSEAD商学院,据接待我们的季波先生介绍,英国《金融时报》把这个商学院排名全球第一。
季波先生原先是INSEAD商学院中国高管培训部总监,现在是长江商学院院长助理,欧洲首席代表。季波先生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浑身充满活力。所有的行程都是由他安排。甚至拖了一车的体育用品来,希望大家到森林里去放纵一回。他用他的热情感染着所有的人,他希望每一个来此的都感到开心而满足。
INSEAD商学院在森林里,出人意料的美。给我们介绍这个学校的,是罗小薇女士,她是INSEAD创新系终身教授、博士生导师。她把我们带到一间教室。这是我们今天的会议室。
我没有想到,竟然来了将近70人。这是我在南京大学以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南大校友聚在一起。有才20出头的,有的已经接近60岁。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不过大部人还是20多岁的年轻人。年轻人快活,有活力,早已热热闹闹地玩在了一起。年长的学长们呢,还在彼此客气地问候。大家都还不太熟悉。于是,第一个环节,互相介绍。
什么专业的都有,就像一个小型的南京大学搬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对每个自我介绍者报以热烈的掌声。掌声表明的是一种心情,就像好友重逢,就像亲人相聚。至少,我心里是这样想的。虽然大家才刚刚相识,可是,每一个人站起来,我就会想到,是从南京来的啊,他和她,都在南京,在那个校园里生活过啊。那里有我们都熟悉的老师呢。当离开了南大,南大就成了一个抽象的概念。而因为南大这个名字相聚,青春立即又复活了。不同系科,不同年龄的同学,聚在一起,其实也是在录找另一个自己。年轻时的自己,未来的自己。
罗小薇老师简单介绍了INSEAD商学院。然后,带着大家一起去校园里游逛,去吃饭,再回到教室里开会。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教授的派头,她就坐在教室最后面一个偏僻的角落里,脸上带着笑,为每一个发言者,悄悄地鼓掌。
法国校友会的会长是季红先生。南大校歌里有一句“大哉,一诚天下动”,这个“诚”字,用在季先生身上是最贴切的。听着他说话,看着他,我觉得他已经为学弟学妹们操碎了心。来巴黎了,要安排去机场接。来了之后,要帮他们找房,做担保。在法国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租一间房子,在这里,是多麻烦的一件事。然后呢?就在我们这个聚会上,同学们忧心忡忡的最多的就是学习、找工作。然后,季会长又向年长的在法国待了很多年的学长呼吁:拿出资源来。你们要实习的,需要招人的,你们朋友需要人的,快跟我们说。现在是他们最艰难的时候,只要两年,只要度过两年,他们就立住脚了。他们就也可以帮助别人了。也许,他还是我看到的,对于学校怀着最深感情的人。他总是在念叨,为学校捐的款太少。我们这个校友会啊,很可惜,没有大企业家。曾经有过的,给学校捐了一个楼,可惜,离开法国了。难道,法国不是一个出资本家的地方?大家都笑。他想为新来的同学多做点事,哪怕一点点具体的事,他想把已经在巴黎生活的同学拉上聚一聚,多点彼此的温暖。他又想,能不能为已经是远方的母校,贡献点什么。没有一句话的高调,也没有讲什么情怀,只是皱着眉头,恨不得从自己的心里,又能掏出点什么。
“你们举手吧,自己能做点什么的,你们举手吧。”
也许是为他的“诚”所感动,许多人都举手。那些年轻的学子啊,也一个个说,我们做网络,我能对外宣传,我可以联络同学,说得都很具体。我一直以为,南京大学的学生,是理想化的,是高蹈的。可是在今天的现场,看到的,却是诚恳。就希望这个校友会做得更好,就想着自己能为这个校友们会做什么,就想着,下次还要来,下次人更多,下次会更好。下一次,南京大学的名字,已经风一样行于巴黎的空中。
会议散了,一起去了森林里。有排球、门球、足球、滚球。不想玩的,也聚在一起聊。话题都是新鲜的,来不及聊。
天色已经不早了。
回城吧。可是,还没去看看国王的城堡呢。
已经没有人想去看了,虽然只要走10分钟。
王徽之雪夜访戴逵,将要到他的家门了,吩咐调转船头,回家:“乘兴而来,兴尽而返。”我们这次枫丹白露的校友聚会,便是这样。既然相见,心已满足。
(文/申赋渔、图/季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