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里路霜晨月(连载之一)

抗战期间的另类长征

发布者:许晴亮发布时间:2016-09-01浏览次数:1111

1937年,抗战军兴。在国立中央大学人员、图书和设备西迁重庆办学的同时,另有一路堪称奇迹的“动物大军的长征”。

当年,国立中央大学教师王酉亭毅然率领农学院畜牧场十二壮士及千余头珍贵牲畜所进行的“动物西迁”被誉为可歌可泣的“诺亚方舟般的旅程”。

王酉亭(1901—1982),又名友廷,江苏涟水人。曾就读于淮阴中学、涟水农校、东南大学农学院畜牧系。1927年担任东南大学农科成贤牧场技术员。1928年起先后担任睢宁县、涟水县建设局长,参与苏豫皖淮河治理工作。1931年起,任中央大学农学院教师、畜牧兽医兼场长。1937年12月至1938年11月,毅然率领畜牧场部分员工及牲畜家禽跨越苏皖豫鄂川五省、长途跋涉四千里、历经南京保卫战、徐州会战、武汉会战、宜昌大撤退,最后成功西迁重庆,被誉为“抗日战争中的另类长征”。到达重庆后,被罗家伦校长推荐担任经济部中央农业实验所技师,在重庆大轰炸中保护牲畜、发展西南畜牧事业、培养畜牧兽医人才工作中做出重要业绩。1939年至1952年,先后担任中央大学/南京大学勤务股长、总务长、文学院图书馆长。

1952年院系调整后离开南京工学院,开始人生新的路程。从创建中华牧场,到公私合营后的南京乳牛场、卫岗牛奶场、仙林农牧场,坚守执着痴迷所学专业,热爱畜牧兽医本职工作,为畜牧兽医技术事业奉献了毕生精力。

本文将为您揭秘一段尚未湮没的抗战历史,揭示当年中央大学王酉亭的传奇故事……

  

古城南京硝烟弥漫

  

1937年,“七七事变”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八一三”淞沪之战硝烟骤起。日本侵略军即将进逼南京,中央大学西迁进行时——

8月4日,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主持校务会议,未雨绸缪,紧急部署应对战争爆发的迁校措施。学校的图书设备开始装箱,还派出三路人马赴重庆、成都、湘鄂等地寻觅勘查校址。王酉亭被指定参加中大西迁前期工作,并赴重庆沙坪坝选址建校,拟为11月开学奠定基础。

8月14日,日军轰炸机开始连续袭击国民政府所在地南京。8月15日,校长罗家伦在中大礼堂语气沉重地向全校师生作动员:“现在全面抗战已经爆发,这场中日战争是关系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一场大战。此仗不打则已,一旦打起来就不是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能够结束的。我们这一代人打不完这一仗,下一代人还要打下去,一直打到日军被驱逐出我国国土、收复失地为止。”9月22日敌机百架轰炸南京,中央大学第三次遭遇破坏,数位校工被炸身亡,损失惨重。9月23日校长办公室搬至丁家桥农学院,空袭威胁构成了立即迁校的直接原因。同日,国民政府教育部正式颁令准予中大迁校。10月,中央大学发布迁校公告并组织全校西迁工作。下旬,中央大学图书仪器全部搬运一空,农、工、文、理、法、医、教育7个学院的学生、教职员工连同家属共4000多人,开始分批乘船向重庆撤离。用罗家伦的话:“浩浩荡荡的西上,于不知不觉中,竟做了国府为主持长期抗战而奠定陪都的前驱。”11月中旬上海失守,战火向南京继续蔓延。11月20日,国民政府正式宣布迁都重庆。12月4日日军逼近南京郊区,枪炮声日夜响彻不停,南京城已是一片混乱……

  

一张船票意外决定

  

初冬的南京,寒风凛冽、树木凋零。天空阴霾密布,烽火硝烟骤起。长江边的首都电厂烟囱,吞吐着滚滚浓烟;下关火车站不时传来的列车轰鸣,与江面轮船的低沉汽笛竞相呼应。无论是火车站的月台、出口广场,还是从挹江门到热河路、大马路到江边中山码头,到处都是从上海及苏南各地撤退的士兵,奔跑着拥挤不堪的逃难人群。街头商铺的倒闭关门,沿途摊贩、报童的叫卖声,汽车、马车的喧嚣声,治安军警宪兵的斥责声,失散人群的哭喊声……痛苦呻吟与激愤抱怨,构成了国都沦陷前的凄凉画面。

12月5日,刺耳的日军敌机轰炸声刚过,年轻的中大教师、畜牧场长王酉亭迅疾骑上脚踏车,从丁家桥农学院畜牧场大门直奔中山码头。此时,他的妻子夏淑哲正怀抱婴儿、由送行学生帮助提箱并牵带着两个女儿,焦急等候在三号码头铁栅栏门前。此刻,停泊江心的轮船就要开往重庆,将运送中央大学的最后一批西迁队伍。肩背手扛行李、哄哄嚷嚷的人们,陆续在码头船坞凭票蜂拥乘坐小船,摆渡到江中心再登上客轮。眼下,满载教工家属及学校物资的“民生轮”拉响汽笛就要起航,心急如焚的爱妻携子还在翘首以盼:王酉亭你在哪里?

穿过混乱的街道车辆人群、密布的军警岗亭和构筑工事,王酉亭飞速蹬车,从中山北路、挹江门、首都电厂来到三号码头。当他与妻子凝神注目、激情相拥时,已是衣衫浸湿、气喘吁吁。学生王良、赵海泉准备依依送别,而他们的老师上船前却对妻子说:“我来迟了,学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今天,我却不能和你们去重庆了……”。出乎意料的言语,让妻子夏淑哲顿时难以理解:“日本人就要打进来,中央大学都撤退了,我们全家赶快上船去重庆吧。你还想干什么?”眉头紧锁的王酉亭掏出船票,斩钉截铁地说:“学校畜牧场还有30多人,一千头牛羊猪马怎么办?留给日本鬼子怎么行?我要把它们带出南京城!”王酉亭双手抱起4岁和2岁的女儿,亲吻熟睡的8个月男婴面颊,强忍眼中泪水,将家中带来的珍贵结婚照镜框交给妻子。“别为我担心,你就带好孩子,一切多加保重!畜牧场人马会尽快离开南京,我们还会在重庆见面的!”王酉亭摘下眼镜,擦去妻子眼角泪花,细语抚慰声声叮嘱:“快上船吧!”

望着远去的轮船,前来送行的两位学生慕然起敬,紧紧握住身边老师王酉亭的双手。此时无语胜有声,人非草木,焉能无情?眼前即将开往重庆的轮船,可以称为战乱期间的“诺亚方舟”。此时尽快乘船过江,已经成为南京沦陷前逃难者的绝望求生之路,真可谓千金难买、一票难求。放弃船票,舍弃家小,这一片抗日爱国襟怀,岂不令人费解感慨?

(未完待续)

(黄志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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