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点滴(连载之三)

发布者:徐月瑶发布时间:2018-09-13浏览次数:1296

七  文化大革命——一段不愿意回忆但又不能不回忆的经历

从社教地方回南京时,已经是6月末了,北大的陆平、南大的匡亚明已经作为文革的两枚重磅炸弹投掷了出来。当然,出于对毛主席、对党的无限信仰,回校后我们就积极地投入了进去,虽然是一种稀里糊涂的状态,不过积极性还是很高的。我记得我们曾跑歩到挹江门,到省委去游行造反,天天看大字报,抄大字报,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疲惫,也迅速地加入了红卫兵组织“革命”了起来。
        “串联”是文革的第一课,1966年9月,我们一行十余位同学由黄光宇带队,有倪祖恩、孙锋、陈金山、马正民、贡宏才、徐正和、汤荣兴、钱根茂、林文生、潘金裕、孙淦和我,从南京出发经杭州而后向南到广州,参观了农民运动讲习所等,就直接坐车到了北京。住在中科院地质所,当时睡的是稻草铺的地铺。在京大约一周时间就是跑各大专院校看大字报,当然最主要的是去北大、清华、北航和北地这几个文革中最出名的地方。

  印象最深的是1966年10月1日参加的红卫兵游行,接受毛主席的检阅。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激动万分地手挥“红宝书”,拼命地看向天安门城楼。其实也没看清什么,平时看着很近也不是太高的天安门城楼好像突然间变远了、变高了,城楼上毛主席等中央领导人都模糊不清。不过那次好像是文革中一次重要的分水岭,再以后刘少奇、邓小平就消失了。串联时间不长,从北京再回到南京,就结束了。可能我们还是比较实在的,听说有不少同学借机游览了国家许多名山大川。
        南大是江苏文革的领头羊,文革造反派的名人颇多,最为有名的是红总一派的文、张、葛、李四大“领袖”和“八二七”派的曾帮元。当时的风光绝不亚于现在的明星,不过同样是昙花一现,风光不过两三年,现在想想他们也是受害者。
        文革中觉得最亏心的,是参加了一次批斗匡校长的大会。当时作为红卫兵一员在主席台上站岗,亲眼看到用细铁丝串起的大牌子挂在匡校长脖子上。匡校长比较胖,铁丝深深地勒进了他的脖子;他满头大汗,低头站在台上。这个印象至今未忘!
        从1966年的狂热到1967年的逍遥,应该是我们绝大部份同学的文革经历。1967年开始,随着武斗的越来越普遍,回家是我们大多数人的选择。从1967年6月到10月的“复课闹革命”,我就回到我姐姐家,一呆就是小半年,在武斗基本平静下来后才回到学校。
        1967年下半年开始的逍遥派生活,实实在在是在浪费人生。除了还参加少量活动外,大部分时间是打扑克牌,而且几个月中打得昏天黑地。最长的一次是三天三夜(当然晚上还是会稍睡一觉),扑克打的主要是“争上游”,结果战绩是一天可以超出对手三圈半。不过也从此落下了一打牌就头晕的毛病,以至工作后几乎极少打牌,麻将就根本不会了。当然有不少同学利用这个时间自学了很多知识,相比之下真是惭愧勿如!
        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除极少数人外,基本可认为是一场浩劫,经济发展受到严重破坏,大量老干部和大量知识分子受到迫害,许多文化遗产受到破坏等等不一而足。还有我们这帮小知也经历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少受了一年的教育,浪费了两年多的大好时间。

八  告别之旅苏杭游

1968年9月在无聊中度过了近两年后,我们终于盼到了毕业分配的消息。我们63(3)班10个人是一个分配方案,即全部分配到西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因此,上午宣布,下午大家就打点行李回家了。回家后接到第二份通知,即直接到西北公司所属地质队报到,也就是一杆子插到最基层了。我们班上,我、孙锋、潘金裕、贡宏才4个和岩矿班的陈兴祥、姚恒贵二位一起分配到了陕西省安康县的西北公司105队,从此走上了人生的一个新阶段。

离开学校后,我们几个同学作出了一个非常值得回顾的决定,就是作一次告别之旅——苏杭游。正像丁泳涛讲的,这是一生中最为惬意的旅游,尽管是穷游!
        我们6人有丁泳涛、袁荣芳、倪祖恩、张荣泉、孙淦,在宣布分配方案后商量,同学一场很不容易,不如大家一起旅游一次以作留念,大家都觉得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真是一语成谶,分手后袁荣芳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就西逝了,祝他在天国安康!
        穷学生穷游很简单,第一站苏州就住在我家,好在是夏天房间里铺一张席子就可休息了。不过夏天的蚊子很厉害,尽管点了蚊香也常常在夜间被咬醒,可能那时也习惯了,相比南大的臭虫可就见怪不怪了。
        苏州的美食也是有名的,不过我们穷学生哪有很多钱去消费,只要可能还是在家里吃。据丁泳涛回忆最好吃的莫过于莼菜,据说古代某位大官在坐船去上任时,忽发吴地(应该是泛指苏南浙江)莼鲈之思竟掉转船头辞官回去了!那时的莼菜是纯天然的,细细的叶梗上裏着一层透明的滑膜,吃到嘴里一种鲜美的滑溜感真是难忘!
        在苏州好像就去了拙政园、留园和虎丘,都是坐公交车前往。详细情况已无从回忆,只记得孙淦还诗兴大发作诗数首,可惜也大多没有保存下来。只有一句“深径识扶桑”记忆深刻;当时游览拙政园,正值扶桑花盛开,煞是好看,大家都不认识。后来问了园林师傅才知名曰“扶桑”,其叶如桑叶而花朵如喇叭状中间吐出长长的花蕊,当时还想可能是从日本引进的。若干年后才知道此花很普通,在南方可以长得很大,因其花朵繁茂且花期很长而常作街道绿化树种。
        苏州到杭州是经大运河坐船去的。头天傍晚在苏州南门码头下船,第二天早晨到达杭州武林门码头,当然我们只能坐四等舱即长板凳过夜。不过这是一条非常好的旅游路线,小火轮在京杭大运河上慢慢前行,不时会发出一声长鸣。开船不久就经过了著名的中国第一长桥——宝带桥(为全国重点文物,在中国的桥一套邮票中就有宝带桥),桥有53孔300多米长,非常壮观。夕阳西下时恰恰经过太湖东侧,远处的湖面上落日相映,真是一幅自然美景!半夜途经乌镇,船工们拢岸时那一声声吆喝,就像船工号子一样悠扬。现在乌镇已经大大出名了,可惜那种号子声可能再也听不到了;记忆中是一梱梱的甘蔗在乌镇装船,那时青皮的塘栖甘蔗是非常有名的。
        清晨到达杭州首先闻到的是一股股强烈的臭味,可见当时的污染己十分严重。杭州住在倪祖恩家,当然大倪家居住条件比我家要好得多,因为那是上海铁路局杭州疗养院的居所。伯母对我们非常好,做的饭菜异常可口,最好吃最地道的菜是马兰头拌豆腐干,至今想起来还回味无穷,现在我只要吃淮扬菜就必点这一道凉菜,可惜再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我母亲和祖恩母亲两位老人都已西逝,当时的情景却难以忘怀。
        杭州不像苏州,西湖很大难以用歩量,而且大倪家在九溪距离景区还比较远。为方便出游,大倪的一位女同学还帮借了两辆自行车,加上祖恩家的共3台,于是每天6个人3台车,从九溪出发逛遍了西湖。其中只有我不会骑车,天天由他们几位轮流带着我,特别是袁荣芳由于膀大腰粗就多出力了。
        那次是我第一次游览西湖,尽管还在文革期间,除了灵隐寺好像没怎么开放外,其他景点基本都开放了。留下深刻记忆的是岳坟和那里著名的楹联“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在杭州最奢侈的一次消费是在楼外楼吃了名闻中外的“西湖醋鱼”,非常好吃。多年后多次到杭州,也多次吃过,可再也品尝不出当年的鲜美了!
        爱因斯坦在讲解相对论时曾举过一个通俗而经典的例子。确实如此,美妙的过程总是特别快,短短的一周苏杭穷游很快就过去了。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旅游,也是最值得纪念的一次!
        (连载完)
    (文/孙肇均,照片由孙寿成提供)

  

附:

读孙肇均同学《大学生活点滴》
(外一首)
难能妙笔忆年华,
六载南园共作家。
重教尤崇师德美,
勤温常伴月光斜。
汤山岭峻留春影,
皖地峰高踏晚霞。
阅尽沧桑归正义,
霜凝鬓发乐天涯。

一朝分手纷乱年,
南北东西赴大千。
越岭翻山挥热汗,
栉风沐雨斗寒天。
寻金未畏祁连苦,
探矿方知赣粤艰。
回首年华少虚度,
也曾尽力梦能圆。

  

丁酉年五月十日
于芜湖饯别施发祥伉俪
三度同窗十二年,
东营遥望北溟边。
南中废铁通宵炼,
市校饥肠水草填。
地质齐修学有识,
风云骤起乱无前。
今朝饯别霜凝鬓,
他日重逢月几圆?


注:笔者与施发祥1956至1968年,曾在南陵中学、芜湖一中、南京大学地质系同校读书。
    (文/地质系1967届 赵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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