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咱们南大有个地质博物馆吗?”这是我在鼓楼校区内曾反复向本校师生提过的问题。答案大多数是否定或模糊的。其实它就在田家炳楼四楼。尽管其规模或许有点近于迷你层级,但它拥有的精品绝对足够迷你眼球!不去一看真是可惜了啦!倒是校海家门组织前来参观的中、小学生经常络绎不绝。他们对那些“石头”的观后感可谓是张生邂逅崔莺莺,就俩字:惊艳!
如今该馆即将迁往仙林,新馆址是地科楼西北隅的那幢红色的裙楼。从杜厦图书馆向南望去,就在眼前。新馆的面积大约是老馆的两倍;更有潘龙泉校友专为该馆捐资600万元,共襄义举,以进一步提升南大地质博物馆的水平。在此项工程中,我受命成为顾问小组的四位成员之一,由此而触发了我的逛奇石市场之念。
记得是在去年岁末的一个周六,我在逛南京清凉山公园内的假日石品交易露天集市时,碰巧遇上了一位被其摊友们奉为“另类”的“摊主”。从交谈中得知,其实他是一位大学毕业生,后下海专事奇石营销,曾去过非洲一些盛产奇石的国家,现是河西一家奇石、饰品公司的老板。他还邀我上他店里去看看。
由此机缘,后来我们就逐渐熟悉起来,我也在他那儿先后淘得了一些“宝贝”。其中大多数是他觉得上不了陈列架而我则认为它们有自身科学价值的一些处理品;但另有两块则是我以为颇有潜力的奇石珍品。其中一块是呈斑斓状之金黄色和宝蓝色变彩(play of colours)、重达7kg的拉长石巨晶;其二则是下面将要介绍的一块浑然天成而洋溢着奇妙之自然情趣的所谓天趣玛瑙。
这块玛瑙砾石产自非洲的岛国马达加斯加。约有拳头大小,呈卵形,其长径为99mm,短径52—63mm,重431g。其质地细腻温润,呈半透明至微透明。石上的花纹,从某一面来看,宛如一帧“大江东去”的卫星照片:中央是蜿蜒奔腾而去的江流,在其两边则有哈达似的洁白沙滩相伴,再外侧便是江岸了。因此,我将它称之为“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但是,从其背面来看,则完全是格调迥异的另一番野景幽趣了!
回想我第一次见到这块玛瑙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这野景幽趣的一面;而我的第一印象则是:“简直就是一幅地道的水墨画!”但当时自己心中其实也并不是很有底,只是直觉告诉我:肯定有戏!最后,经过数周的反复审视和揣摩,渐渐地一幅形神合璧、天趣盎然的天然水墨画卷终于浮出了我的脑海,跃然石上。其意境有如下面的七律所记,我称其为“水墨乡野暮景”。
七律
记“水墨乡野暮景”天趣
晕绕冰轮天际挂,夕阳半没浴云霞。
昼消暮降笼乡野,桥憩舟泊弭浪花。
袅袅炊烟升草舍,拂拂晚霭落归鸦。
唯驴徙倚频瞻顾,魂铸奇瑜不忆家!
注:“瑜”者美玉也;此处的“奇瑜”指“驴之魂”天趣玛瑙。
此外,我还为整块玛瑙本身起了一个可能有不甚高雅之嫌的名字——“驴之魂”。其来历出自我从诗意引申而来的遐想:环晕而出的望月已冉冉东升,半沉的残阳从晚霞中露出一星羞涩的红脸,向大地告别!暮色渐浓,乡野一片静谧。桥上、舟内、田间、空中皆已不见人踪鸟迹,他们或正在家中晚炊,或已归巢栖息,连小河也是涟漪不兴。唯有一头老驴还在小道上踽踽独行,且不时地东张西望,徘徊不前。这是怎么了?是找不到家了吗?成语谓老马识途,老驴也理应一样,不该连家也忘掉呀!其中到底有何缘故?后来发现,原来是因为它对于那幅自己也身在其中的“水墨乡野暮景”万分钟情和倾心,以至于痴迷而魂不守舍,结果所留下的只是一具缺心眼的皮囊。至于出了窍的三魂七魄则精诚所至,凝聚不散,历经锻炼而最终才铸就了这块弥足珍贵的天趣玛瑙——“驴之魂”。
最后,还有一点值得一提:玛瑙因其花纹、颜色、所含杂质或包裹体等因素的差异而可区分为多种不同的品种。例如“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属于典型的带状(或称缟状)玛瑙,而“水墨乡野暮景”则属于苔纹玛瑙。所以对于“驴之魂”的整体来说,可以认为它是由两部分品种截然不同的玛瑙共同组成的。但这二者间彼此既无交错混杂,又无截然的界线,而是相互逐渐过渡,最后浑然融为一体。应当说,即使撇开花纹的因素不论,仅是如此这般一石二面的标本本身,就已颇为罕见。
(撰文、配诗、摄影、藏石/罗谷风)
作者简介:罗谷风南京大学地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博导。1933年生于杭州。1955年毕业于南大地质系并留校任教,从事结晶学与矿物学教学、研究逾60年。最近还于2014年出版了新著《结晶学导论》的第三版。而由南大校友徐惠芳教授发现的IMA2016-05号新矿物,经国际矿物学会审定通过,以罗谷风的姓名命名,称为Luogufengite(中文名为“罗氏铁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