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学生们以他全部的藏书——说说吴梅的藏书

发布者:系统管理员发布时间:2011-04-28浏览次数:1246

 
 
 
 
供学生们以他全部的藏书
——说说吴梅的藏书
徐有富/文
 
 
 
 
苏精《近代藏书三十家》有《吴梅奢摩他室》一篇,可见吴梅(1884-1939,字瞿安)的藏书还是很有地位的。“奢摩他”,梵语,寂静的意思,取其为藏书室名,意在潜心读书。吴梅还有个善本书室叫“百嘉室”。郑振铎《记吴瞿安先生》一文称:“他榜其书斋曰‘百嘉室’,意欲集合一百种明嘉靖刊本,始终没有足额。”吴梅在《朝野新声太平乐府跋》中说:“余藏明刻剧本至多”,看来“百嘉室”中的“百”字泛指多数,“嘉靖本”也只是用作明本的代表。
国家图书馆还保存着《瞿安藏书目》的手稿本,该目也收在《吴梅全集》中,著录图书约1500种(不含丛书子目),13000多册,大致反映了吴梅藏书情况。吴梅藏书遍及四部,但是最丰富、最有特色的还是古代戏曲文献。
吴梅本人对所藏戏曲文献颇得意,他对学生王玉章说过:“予自弱冠迄于晚岁,前后所购曲书,约值二万金。今估计之,非十万元不办矣。”(《霜崖先生在曲学上之贡献》)
吴梅不仅酷爱戏曲文献,而且深入钻研过,其《顾曲麈谈》开篇说:“余十八九岁时,始喜读曲,苦无良师以为教导,心辄怏怏。继思欲明曲理,须先唱曲,……乃从里老之善此技者,详细问业。”当里老再也不能满足他对戏曲知识的渴求时,于是“遂取古今杂剧传奇,博览而详核之,积四五年,出与里老相问答,咸骇而却走。”他在博览、详核戏曲著作时,自然会买这方面的书籍,吴梅在《吴骚合编跋》中留下了这方面的记录:“此书为余十八岁时应院试,考棚中所购,忽忽已二十年矣。”
吴梅在对戏曲有了深入了解之后,便开始了戏曲创作和戏曲研究。1903年,吴梅20岁时所作传奇《血花飞》,士林传颂一时。1904年后,发表了传奇《风洞山》与《袁大化杀贼》和《奢摩他室曲话》、《顾曲麈谈》、《词余讲义》、《古今名剧选》和校订《奢摩他室曲丛》一百五十二种等多部著作。
吴梅1922年秋至1927年春在南京大学的前身国立东南大学任教五年。1928年秋至1932年春,1932年秋至1937年秋在中央大学任教8年半。吴梅这一时期在南京、苏州、上海也持续收了很多书。他收集图书的途径很多,有书估登门求售的,有友生赠送的,有学生或儿媳代抄的,有请外地书店邮购的,当然吴梅也常常到书店去淘书。
吴梅藏书最值得称道的还是他用以无私地为学生服务。郑振铎《记吴瞿安先生》指出:“他把所藏的善本曲子,一无隐匿的公开给他的学生们,友人任中敏、卢季野二先生都是研究曲子的,得他的助力尤多。”“他帮助他们研究,供给他们以他全部的藏书,还替他们改词改曲。他没有一点秘密,没有一点保留。这不使许多把‘学问’当作私产,把珍奇的‘资料’当作‘独得之秘’而不肯公开的人感到羞愧么?假如没有瞿安先生那么热忱的提倡与供给资料,所谓‘曲学’,特别是关于曲律的一部分,恐怕真要成为‘绝学’了。”兹略举数例如下:
任中敏是吴梅在北京大学时的学生,他在《回忆瞿安夫子》一文中谈道:他决心从事戏曲研究以后,“乃规划词曲一科应有之考据学,粗具首尾,以呈夫子,夫子许之,并庄颜振敏之肩而命曰:‘坚尔志,一以贯之,不摇!’敏谨受教。北大毕业后,南归,先赴南京龙蟠里图书馆,查丁氏八千卷楼所聚之词曲。继乃负籍吴门,趋庭受业。蒙予食宿之便,遂穷百嘉室所藏,寒暑不更,提命备至,乃此生之大幸也!”任中敏所撰《读曲概录》,所编《散曲丛刊》,均充分利用了吴梅的藏书。吴梅在《四家之曲汇刻序》中也对任中敏刻苦攻读的劲头作了充分肯定:“至搜采群籍,集成专书,暝写晨钞,历年不卷,则中敏洵不可及焉。”
钱南扬也是吴梅在北京大学时的学生,也曾住在吴梅家里读过书,并取得了突出成就。他在《回忆吴梅先生》一文中说:“先生不仅待人诚恳热情,没有架子,而且在学问上,也循循善诱,有问必答,悉心指教。先生藏书颇丰,我在他家时,他都倾箧而出,让我饱览。我编写《宋元南戏百一家》的材料,就是从先生所藏的曲籍中搜剔出来的。”吴梅1934年6月3日日记尚有留宿钱南扬的记录:“钱生南扬来,钞胡茨村《南曲大全》,留之奢摩他室。”吴梅1935年3月25日日记说得更明白:“早三课毕,归阅《南戏百一录》,为钱生南扬撰。南扬所有材料,出自余藏者几半。”
王玉章是吴梅在东南大学时的学生,也经常住在吴梅家,其《霜崖先生在曲学上之创见》一文称:“予追随先生杖履,垂二十载。留居奢摩他室读曲者,亦前后数次。每次逾旬或经月……”王玉章所撰《玉抱肚杂剧》1928年刊行时,署名为:“王玉章原作,吴瞿安润词。”从吴梅所撰《元词校律序》中,可以清楚地看出王玉章的代表作《元词校律》也是在吴梅的指导与大力支持下写成的。
卢前是吴梅在东南大学时的得意门生。卢前从事词曲创作与研究,颇得吴梅帮助,如吴梅在《饮虹所刻曲序》中说:“丙子(1936)四月十一日之夕,卢子冀野集刻《饮虹丛曲》既成,造余庐而请曰:‘前承先生之教,研讨元明散曲,搜采放逸,仅得三十种。前藏不多,大半假诸师友。如《诚斋乐府》、《词挛》则先生所藏也。”其实该书所用吴梅藏书远不止上述两种。
据《吴梅日记》可知,到吴梅家看书的学生,还有唐圭璋、王季思、常任侠、苏拯、沈祖、翟贞元等,我们就不一一举例了。即使不是他的学生,只要登门求教,他也是热情接待的,最突出的例子是夏承,他在《我的治学道路》中说:“我著《白石歌曲考证》曾与吴梅(瞿安)商讨,得到了许多启示。吴梅与我谈词书信,至今还存下六七件。1934年11月,我曾特地到南京寻访吴梅,但吴梅已离开南京到苏州,为了解决研究中碰到的疑难问题,我又特地赶到了苏州。我和吴梅虽然早有书信来往,但这还是初次见面。当时吴梅先生五十一岁,微须瘦颊,和易近人。吴梅读了我的著作《石帚辨》,谈了他对宋词歌谱的看法,同时也谈了许多词坛掌故。这次当面请教,收益甚著。”
再就是郑振铎,他在《记吴瞿安先生》一文中说:“我到苏州去找他,在他书房里翻书,见到了不少异书好曲。他从来不吝惜任何秘本。他很殷勤的取出一部部的明刊传奇来。我有点应接不暇。我们一同喝着黄酒,越谈越起劲。”“我向他借了好多明刊本传奇照了相,还借了他的一批周宪王杂剧的原刻序跋,这些序跋他印《奢摩他室曲丛》时还没有得到,所以不曾印入,他都慨然的允诺了。如果没有他这一批序跋,我对于周宪王杂剧的研究是不会完成的。”
吴梅还一直想将藏书献给国家图书馆,如他在1934年6月21日的日记中写道:“王生佩诤致书蒋蔚堂(复璁),荐引图书馆事。余又拟将奢摩藏曲让之公家,此事若成,便可作菟裘之计矣。”蒋复璁时任中央图书馆筹备处主任。将吴梅的藏书归于图书馆也是广大学者的愿望,如郑振铎《记吴瞿安先生》就说过:“这一批宝藏是瞿安先生精力之所聚,最好能够集中在一处,由国家加以保存,庋藏在某一国立图书馆,或北京大学或中央大学图书馆中,特别的设一纪念室(或即名为‘百嘉室’吧),以作瞿安先生的永久的纪念。这个提议,我想他的朋友们和学生们一定会赞成而力促其实现的。”吴梅的遗愿终于在解放后实现了,据唐圭璋《回忆吴瞿安先生》一文介绍:“1951年,先生的家庭把先生所藏的全部善本遗书献给中央,供全国广大人民阅览,这也是完全符合先生一生阐扬文化、教育人才的意愿的。”
苏轼在《李氏山房藏书记》中,说他的朋友李公择少时读书于庐山五老峰下白石庵之僧舍,离开后将九千余卷书藏书留了下来,“将以遗来者,供其无穷之求,而各足其才分之所当得。是以不藏于家,而藏于其所故居之僧舍。此仁者之心也。”吴梅与李公择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生前利用自己的藏书,创建了戏曲学科,撰著了一批科研成果,培养了不少词曲方面的杰出人才,他去世后,家人还遵照他的遗愿,将他的藏书献给了国家图书馆继续为读者服务。当人们读到他的藏书时,总会体会到他的仁者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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