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么深爱你
阿 明/文
转业后,新的工作单位离家远了,但离我的母校南京大学却近了,因此常常得以抽空回母校转转。风轻云淡之时,走在去母校的路上,心总是快乐飞扬。不禁想:生活真的是很奇妙的,许多事仿佛是前世注定,谁能料到,在离开母校20年后,却因为一次人生的转折而得以常亲芳泽呢!
这是一个未凉的秋日,阳光温和地照拂着我,走在去母校的路上,好似回到了26年前刚入学的日子,心简单澄净,毫无杂物。是的,只要来到母校,所有扮演过的社会角色都会离我而去,正在扮演的角色也荡然无存,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学生。那时,脸上甚至会浮起学生才会有的腼腆与羞涩。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学子,分明感到自己就是其中毫不隔膜的一分子。碰到有问路的人叫我“老师”,我在脸红之时,当然能毫不犹豫、毫无错误地给他指出正确的路线——一切都刻在心中,永不会遗忘的。
记在心中、永不会淡忘的更是老师们的恩情。今天回校,是去见文学院党委书记姚松老师的,当然是有事请教。在通往文科楼的路上,满怀感激地想起和姚老师多少年的交往。26年前我刚入学时,因为全校只有我一个学生党员,于是就编在了中文系教工行政支部。这个支部的组成人员是系的总支书记、副书记和其他行政人员,姚老师也在其中。那时,学校住房紧张,作为青年教师的他就住在中文系小楼(原赛珍珠寓所)的阁楼上。他当过兵,印象中,他常常穿着绿色的军裤,有时还挎着绿色的军用书包,生活极为朴素。他最动人的,是脸上始终挂着的宽厚的笑容。在支部中,他和所有老师一样,对我非常爱护,总是用亲切的话语打消我和老师们在一起的拘谨。从学校毕业后,不管多长时间不见面,只要有事相求,姚老师从不推辞。特别是这些年来,许多同事、朋友为了孩子上大学的事找我咨询,我常常带他们去见姚老师,有时急起来甚至连招呼都不打。姚老师无论多忙,都会放下手中的活,给我们倒水,仔细听我们的问题,详细作答。无论离别多久,对母校瞬间就会生起的温暖亲切的感觉,正是由这样让人如沐春风的老师引发的吧?
出得姚老师的办公室,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和煦,不忍即刻离开母校,于是就在校园内随意地漫步。花花绿绿的海报,琳琅满目的橱窗是我最爱看的,这真是学校的窗口,最新的学术讲座、工作动态一目了然,让人在最短的时间内触摸到一个学校的脉搏。今天的橱窗里,展出着庆祝建国60年的书画作品。我一眼从中认出了我的老师吴翠芬的书法作品“壮哉!吾中华!与天不老,与地无疆。”上学时,就知道老师书画兼精,近30年过去,正如“庾信文章老更成”,老师的书法更加遒劲,更见功力了。久久凝视着老师的书法,在老师门下受业的情景一幕幕浮现。因为做新生时的第一次摸底测验,吴老师对我格外垂青,鼓励我立志古典文学学习与研究。大一时,我成为南大第一批“富有创造力的学生”,学校为我配的指导老师就是吴老师。所以,可以说,从大一起,吴老师就是我的导师了。吴老师待人热情,平易近人,在我身上更是花费了比其他学生更多的心血,开书目,教方法,真正是循循善诱。从离开南大到部队,又到从部队转业,吴教师始终注视着我的足迹,希望我有一天能回到教学研究工作上来。转业待分配期间,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一说就是个把小时,希望我能有分配到文化教育、高等院校的机会。老师的苦心让我每当思及就感动良久,对母校爱恋不已的感觉,正是由这样爱生如子的老师增添的吧?
校园里,总能碰到一些银发的老者在慢慢踱步。他们或拄着拐杖,或手拿着老式的收音机或现代的计步器。我想,他们多半是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师。校园,是他们须臾不可离开的精神家园啊!迎面走来了一个须眉全白的老教师,他边仔细端详着橱窗里的作品,边听着收音机里越剧《秋海棠》的唱段:“独自儿暗思忖,我真好比梦中人。想不到遇见罗湘绮,看她是个知心人……”想必这位老师也是江浙人氏了,就喜爱越剧而言,我可算得他的同道。接近中午,秋阳更暖,我不禁有微醺的感觉了,我也好比是赵志刚吟唱的那个“梦中人”了。也许,当我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也会像这位老师一样,拿着收音机在校园徜徉,当老师和同学的音容笑貌纷至沓来,当温馨的回忆无边浮起,我会用苍老的嗓子轻轻唱起:原来是那么深爱你,此际伴着我追忆的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