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逐梦人
——记南京大学校友陈晓亚院士
刘作楣 罗 静
陈晓亚,植物分子生物学家。1955年8月生于江苏省扬州市。1982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生物学系。1985年获得英国Reading大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南京大学生物学系讲师、副教授。1991-1994年先后在德国Tübingen大学和美国Purdue大学进行访问研究。1994年10月至今任中国科学院上海植物生理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并先后担任植物生理生态研究所所长、植物分子遗传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中科院上海分院副院长、中科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院院长,以及中国植物生理学会常务副理事长等职。1999年获得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资助,2005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2008年当选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
从事植物次生代谢和棉花生物学研究,在倍半萜生物合成调控、棉纤维发育和植物抗虫基因工程等方面取得了成绩。
预约下午4点采访陈晓亚院士。4点刚过,一位温文儒雅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会议室,他便是笔者此次的采访对象——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院院长、南京大学生物学系校友陈晓亚。
天道酬勤 厚积薄发
陈晓亚告诉记者,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1977年国庆节。当时在扬州一家木器厂当学徒工的陈晓亚和几个朋友去瘦西湖游玩,无意间听朋友说到,马上要恢复高考了。那大概是他高考前最后一次轻松的游玩,由于时间紧迫,得知恢复高考的第一时间,陈晓亚就投入了紧张的复习迎考之中。经过了初考、复考的层层筛选,陈晓亚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入南京大学生物学系,从此他的人生走上了新的旅程。陈晓亚回忆,他考大学的强烈愿望来自母亲。妈妈从小就立志上大学,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她的求学经历止步于高中,因此妈妈非常希望儿子可以完成她的夙愿,即便在“文革”期间也督促他读书学习。陈晓亚也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他说,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他激动得彻夜未眠,心情可以用一句改编的唐诗来形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万学子心花开。”陈晓亚就是那千万幸运学子的一位。
“功夫在平时”,陈晓亚说,他在复习迎考阶段主要补习了数理方面的知识,语文和政治等文科都没怎么复习,但却得了高分,这主要得益于他良好的学习习惯。中学毕业后,他曾在小学代课,进工厂后做过化工实验,这些经历培养了他的科学精神,为以后的专业学习打下了基础。小时候他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学生时代几乎每天都要写上几句,这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人的性格、累积了文字功底。由于喜欢动笔,在工厂工作时他就得到领导重视,业余做一些宣传工作,还参加过培训班的学习。这些在当时看来是无心的努力,到了高考时却变成坚实的基础,所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他不只如愿考取了南大,而且这些积累与习性也渗入了他今日的发展轨迹。
“因此我非常感谢我的‘书呆子’妈妈。”陈晓亚半开玩笑地说。
求学之路 苦中有乐
曾经喜欢文科的陈晓亚高考填报的第一志愿却是生物学,这不禁令人费解,是否受到当时重理轻文的社会风气的影响呢?陈晓亚并没有否认这一点。他说,由于当时文理科成绩平分秋色,他希望选择一门文理兼备的专业,而从小对生命现象的兴趣使他最终下定决心进入生命科学这一领域。陈晓亚回忆,文革时期一些中草药小册子开启了他最初对植物的感性认识。和应届生不同的是,陈晓亚高考前在木器厂工作过一段时间,杉木是制作家具的主要原材料,因此他在工作期间就和植物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23岁的陈晓亚终于踏入了向往已久的南京大学的校门。他说,看到南大北园的第一眼让他至今难忘:关闭了十年之久的图书馆、宏伟的北大楼、茂盛挺拔的樟树、庭院深深的古朴意境……这些略带感伤的景象深深震撼了年轻的陈晓亚,这份震撼也使得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弥显珍贵。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学有所成。
古来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当时全国百废待兴,物质条件极其艰苦,77、78级大学生们自然也不例外。“可是我们这一代人都经历过困难时期,所以并不觉得苦。”陈晓亚坦言,“尤其难能可贵的是,那一代的大学生身上有热情和信念,他们激情四射,对未来充满希望。”一句话,他们的心态非常好。
求学之路苦中有乐,陈晓亚说,他大学期间最快乐的回忆是全班同学一起坐船去庐山,进行为期十几天的野外考察实习。他们带着简单的实验工具在庐山的森林里采集标本、鉴定物种、分析植物群落……“这些都是非常有意义也非常有趣的工作。”陈晓亚和同学们手持测海拔、丈量树高的简陋的工具进行实验,而到今天笔记本电脑、GPS系统已经是常规武器,这不禁让人感叹科学技术进步和祖国发展之快。庐山对同学们还有另一层意义:随处可见的文化古迹与优美风景融为一体,好比是科学与艺术的完美结合,让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精神得到升华。“现在想来,那十几天是我大学生活最轻松快乐的时刻。”陈晓亚再次强调。
作为中国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他们的好学劲儿几乎是无与伦比的。迎来改革春风的中国师生奋起直追,恨不得立刻补上十年的空白。“陈晓亚”们如海绵吸水般贪婪地求知,南大老师也竭尽所能培育这批大学生。老师们清楚,他们将会是国家的栋梁。“往往教材还没发下来,课已经讲完了。临考试时甚至考试后,国家统编的教材才‘姗姗来迟’。”正是这些散发着油墨香味的讲义和简陋的实验工具,开启了陈晓亚和同学们的科学征程。
出国深造 潜心探索
1982年,就在陈晓亚毕业前夕,他得到了公派出国留学的机会。留学费用由世界银行提供贷款,南大还专门邀请外教为即将赴海外求学的同学辅导英文。1982年10月,陈晓亚远赴英国求学,并于1985年获得英国里丁大学博士学位。1991年秋天,陈晓亚又获得了校际交流的名额,赴德国和美国留学。
“南大两次送我出国留学,这让我感恩不尽。”也正是第二次留学机会,他接触到了前沿科学——分子生物学,并将研究方向由宏观植物学转向分子生物学领域。“做出这一决定需要很大的决心”,虽然同属生命科学,但两个研究方向相去甚远,一切都需要从头学起。”陈晓亚当时的博士后导师比他大20多岁,而且也是从传统生物学转过来的,他们都对这门新兴学科所知甚少。在漫漫科学求索之路上,陈晓亚并没有被困难吓退。然而,面对困难和未知,光有勇气和兴趣是远远不够的。谦虚聪明的陈晓亚深知这一点,他虽然是访问学者、博士后的身份,但却虚心请教研究生。能者为师,陈晓亚并没有觉得难为情。有时为一次实验的失败辗转难眠,问题解决后又欣喜若狂。从宏观植物学到植物分子生物学,有人说他是无师自通,他却不这么认为,“从不懂到懂,有一个艰苦的过程,向书本学,向同事学,更要在实践中悟。”
感恩南大 寄语学子
谈到母校,陈院士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南大是有着优良传统和学风的高校,她既没有被过多商品化,也没有被过多官僚化,这一点在如今浮躁的社会上显得难能可贵。“大学学习的某个专业知识也许今后没有用上,但良好学风和习惯却能让人终生受益。”陈晓亚说,中华民族需要有创新能力的人,过去儒家传统思想过份强调“士”这一人生道路的选择,其他则“万般皆下品”,这在今天不值得推崇。当今是科技竞争、人才竞争的社会,需要学子们热爱做科学、热爱做学问,南大在这方面的学风就非常好。
“南大锻炼了我全面发展的能力,提高了我的综合素质。”进大学的第一年,他就担任生物系团总支副书记,曾组织学生编写过南苑的黑板报。说到这些,陈院士颇为自豪。他说,这次返校看到南苑的黑板报倍感亲切,求学期间的往事历历在目。陈晓亚动情地说,他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和求学期间锻炼起来的工作能力、组织能力和做事风格密不可分,是综合素质对他的人生道路起了非常积极的作用,他非常感谢南大的培养。
近两小时的采访即将结束时,陈院士向南大年轻的同学们赠送了八个字:理想、热情、勤奋、真诚。“有理想才能不庸俗,有热情才不会沉沦,勤奋就是不要懒惰,真诚就是要有爱心。孔子说过‘仁者爱人’。我们要爱人、爱科学、爱国家。”陈院士的八字寄语温和而朴实,正如同他本人留给笔者的印象一样:热情而真诚,儒雅而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