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花事
周欣展
校园内四季皆花,可谓“花”样繁多,无论你如何喜欢惹花拈草,要想和它们都交上朋友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只要你真的有怜香惜玉之心,在满园春色中不难找到自己的最爱。
春节前一场50年不遇的大雪,雪厚几近二尺。冰天雪地之中,忽然瞥见假山石边几点跳跃的鲜红。走近一看,几枝早梅的骨朵儿从晶莹的白雪中探出头来,正欣赏着外面的世界呢。这些春天的先锋官的矫健身影,让人听到了春天临近的脚步声,纠缠多天的愁绪顿时舒解了不少。
不久,白玉兰、紫玉兰像一群鸽子飞进了校园。姐姐落落大方,而妹妹略显羞涩,但也别有一种俏丽的风姿;看她紧紧伴随着姐姐,想来不会有既生瑜何生亮的叹息。最让人感佩的是,姐妹俩交相辉映,赶走了盘踞了一个冬天的单调冷漠。
3月底香樟换叶的时候,海棠花也开了。好像学校的花匠师傅们挺偏爱海棠的,在逸夫馆旁边种了几十株垂丝海棠,热热闹闹地开了一片。海棠中最娇柔红艳的是西府海棠,要比垂丝海棠更惹人爱怜。苏东坡似乎是海棠的粉丝,留下了“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的名句,咏的可能就是西府海棠。不过在我看来,垂丝海棠如朴实活泼的村姑,虽然不像都市姑娘那么时髦妖娆,但很耐看。开得最为繁盛的时候,远远望去,云蒸霞蔚,气象不凡,颇有大家风范。一国一城多有其标志之花,要选校园之花,海棠的得票不会少;如在校园内再多添几株西府海棠,那校花的冠冕恐怕就非海棠莫属了。
与海棠花几乎同时,纯洁而热烈的樱花迎来了最绚烂的时刻。她不期而至又飘然而去,最宜趁风和日丽欣赏她的绰约风姿。一但风吹雨打,方才花开如云瞬间便为花落如雪;即使鲁钝愚顽如我者也不免生出惜春之意。还有一种樱花,开得晚几天,垂丝像海棠,开花像桃李;虽然既无海棠的活泼,也无桃花的妩媚,但一番风狂雨骤过后,仍然开得花团锦簇,另成一种绮丽的风景。
桃花应该算是经济作物,不宜像梅花、海棠那样大片地栽种,否则就会有身在校园还是身在果园的迷惑。但桃花与春天如此亲密,少了桃花就好像少了春天似的。所以,走在校园里,不经意间就会看到这种春天的代表之花和她的代表之色:在深深浅浅的绿色衬托下,那浓浓的红色艳而不妖,丽而不浮;花开之后结桃子,又是那么丰硕香甜。所以古人早已歌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能比作初嫁新娘的确实只有桃花最合适了。
在校园内有两株不太常见的木本绣球,一株略小,在甲字楼头;一株颇大,在北大楼前。四月份盛开之际,碗大的花团由纯绿变为纯白,千朵万朵缀满枝头,这种开花方式与众不同,气势非凡。不过我从来没有在他跟前看到过自在娇莺或流连戏蝶什么的,就为他的寂寞很有些不平。但是,这也许恰恰是他自豪的地方呢:开自己的花,管它鸟儿、蝶儿怎么飞。此时,甚恨白衣秀士之名竟被嫉贤妒能的王伦玷污了,否则名之于绣球花正得其实。
栀子花开放在五六月间,那时时常下雨,把叶子洗得绿油油的,洁白的栀子花儿藏身在绿叶之间,但扑鼻的香气总会透过雨幕传到教室里来,那时,你不由得闻香寻色,陪这位小姑娘玩起捉迷藏的游戏。讲课的如是孔夫子,可能又会感叹一声:“吾未见好学如好色者也。”
夏天里有种花叫紫薇,花也不奇,叶也不茂,香也不重,光滑的枝干连树皮都没长,就像根棍子似的弯弯曲曲地戳在地里。所以有情人虽多,但从未听说过为她结诗社或者开花会的。紫薇开放在寂静的暑假里,别的花都不知躲到哪里消夏乘凉去了,就她顶着日头站在那里,自得其乐。而且不开则已,一开就是许多天不败,送同学去,迎同学来,谁也管不住的倔脾气。
浦口校区的明湖终于让你欣赏到满塘的荷花。荷花花叶之清香秀美引得无数诗人、画家、摄影家纷纷拜倒于她的裙下。那游于其间的鱼儿、虾儿,还有那只爬在岸石上晒着太阳、看着美色,闻着花香的乌龟都让人羡慕不已。与清波仙子朝夕相伴,自然少了几分俗气。即使夏去秋来,花落叶枯,那残破的叶子,弯曲的茎柄,在水面上勾勾点点,撇撇捺捺,又画出了一幅美丽的水墨画儿。明湖的荷香弥补了老校区的一个缺憾,新开辟的仙林校区,其一草一花一木有心人已在运筹帷幄。既然冠以“仙”名,更不会少了清波仙子这位芳邻。
说起桂花,南京是她安家落户的好地方。东郊明孝陵、灵谷寺一带桂花最多,校园里桂花也不少。十月份前后,天高风清,无论是白日还是夜晚,满校园甜而不腻、浓而不艳的桂花香气,挡也挡不住。那时候写字字也香,作文文也香,做梦梦也香;你的鬓发带着香气,你的书本带着香气,连你的影子也带着香气。于是就凝成了诗人关于江南的一个永久的回忆。
西风阵阵袭来,花匠师傅们搬出了千百朵菊花。其五彩缤纷可与春花媲美,又多了一种不畏寒霜的神韵。有人咏菊花曰:“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这种把菊花奉为至尊的赞美,确实充满了冲天的豪气。但“我花开后百花杀”的独裁心态与菊花的品格无关。秋菊之开放于秋,犹如春花之开放于春,春花秋菊各适其时,各司其职,在季节转换中前后接力。她们是团结合作的队友,共同向世界展示着花儿的美丽和神奇,哪里是在互相仇视为敌呢?
文科楼前有几株腊梅,初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其枝精瘦而似硬铁,其花小巧而如繁星,竟能开放整整一个冬天;在文科楼进进出出,走远走近,总能闻到清爽纯正、不绝如缕的馨香。——原来是内功精深,气力绵长的得道高人在此!怪不得在冰刀霜剑之中依然从容不迫,不动声色。
记得当年读书期间,室友们每每卧谈校花,不禁会浮想联翩:万紫千红,她该是哪种花儿?又不禁暗笑自作多情:以花名之足矣,校园内何花不美?
讲起自己的“芳香之旅”,也许会为人讥笑:真是流连花前,游手好闲。不过,在赏心悦目之际,作为一个被比作园丁的人,尚能明白花匠师傅们依乎天意,顺乎自然的侍弄对于培育人才之花和精神之花的借鉴意义。理想与现实相对照,更让人油然升起对花匠师傅们的感谢和崇敬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