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身影,就是当年的自己呢
我1999年从南大毕业后去新华日报工作,平时的工作或生活与母校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新闻采访,约稿编稿,或者组织这样那样的座谈会、研讨会、联谊会。交往圈子大都与母校有关,一桌人坐下来,一介绍,全是校友,气氛便亲切起来,说话不再正经八百,彼此说说笑笑,家里人的样子。
我和哥哥同校同系,只是比他晚几届。那年,我刚入学,和哥哥一前一后去资料室看书,50多岁的管理员阿姨看着学生证纳闷,把哥俩叫到面前,左看右看,一脸慈祥,原来,她也姓贾。从此,我俩看书就不用带学生证了,贾阿姨还经常忙不迭地帮我们查资料,偷闲总要聊上几句,问寒问暖。
我住18舍,哥哥就住旁边的20舍,我经常往他那儿跑,从这个宿舍晃悠到那个宿舍,和一帮师兄斗斗嘴,常常是不依不饶的样子。有师兄喜欢“算命”,拿出一本易经来,把我的生辰八字颠过来倒过去地“掐”上半天,然后告诉我,是“讼”卦,也就是“好斗”,容易惹官司!不过,那一次我坐在哥哥床前看书,光线不太好,一位我不认识的师姐坐到面前就聊上了,仿佛有点“那个”的意思,她显然把我当成了哥哥,我不好戳穿,温文腼腆地聊了个把小时。师姐走后,大家哄堂大笑,说,这个时候,你怎么就不“讼”了?
那个时候,我和班上几个同学有“好吃懒睡”的毛病。每天下午4点半钟就和同学挤到食堂的窗口前,眼巴巴地等着“小炒”,也就是那种小锅菜,一般五六元一份,是最大的奢侈,吃起来很享受,食堂师傅很快熟悉了,看到我们,脸上戏谑地一笑,不忘多加一勺菜。“好吃”的同时还伴随着“懒睡”,常常一觉到了中午,睁开眼一看,一个个还在打呼呢。宿舍很少打扫,管理员叔叔时常一边“抱怨”,一边忙不迭地帮着拾掇。有一次,研究生会组织宿舍卫生评比,郑重其事地前来检查,来我们宿舍敲了半天门,愣是没敢开门,没想到,几天后,研究生会居然给我们送来红底黑字的“卫生先进宿舍”奖状!自然觉着与心有愧,不过随后为了与这奖状名实相符,宿舍从此打扫得干干净净,“懒睡”的习惯也从此匿迹。
那个时候,下午和晚上的很多时间其实是泡在图书馆里的,两点一线的生活,脚步是匆匆的,总有查不尽的资料,看不完的书,写不完的文章。也常常在学术报告厅里听讲座,不少的名人,一拨一拨的,我们呼啦啦的一大片,似乎有朝圣的感觉,当然也不忘“挑刺”。这样,我们不知不觉间有了书生气,走在大街上,人家抬起头来一看,活脱脱一个知识分子的模样。平时的交往圈子并不广,但心底里的浪漫情怀总在滋滋生长,我们经常会拿出一段时间在校园里慢悠悠地散步,某一处的路上,看到一位漂亮而清新的女孩,分明是诗歌里或者梦境中的姑娘,忍不住“若无其事”地跟在身后,只为了一种美好而缥缈的情愫,而那种遥不可及的疼痛感觉似乎一下子提纯了,终于在那一刻化作绵长的情怀,留驻在心底深处。
经常去母校,想停下来慢慢走走,却有点近乡情怯的意味,有一天,突然想起来,住了几年的宿舍,一次也没回去过,不知当年的管理员叔叔是否还在,这么多年来,多少学子住进来了又搬出去了。这样在心里掂量掂量,一时间有太多的感慨,几年的青春岁月,曾经在这里度过,而一恍惚的瞬间,时间已经悄悄翻过了数年。
“今天我以南大为荣,明天南大以我为荣”,当初看这句话,似乎觉得有点功利,少了一份雍容,现在回味起来,倒有一份亲切与质感,骨子里的“精英意识”一下子泛起,生怕有所怠慢,尤其是心里有一着没一着的时候,突然间就有了温暖和归依。这样,在生命最迷茫的那一刻,母校总是在心底最细腻的地方停留,哪怕是一秒钟,也眷恋成永久的回味。终于,在这一刻,心底里的荒芜,一下子充满了生机。于是,很多时候从学校里走过,看甬道上一群群的学弟学妹,常常想:哪一个身影,就是当年的自己呢!
(贾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