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燕,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2000级政治与行政管理学系行政管理专业,现任国药集团一致药业股份有限公司集团总部人力资源中心(党委组织)总经理,为中兴发展有限公司股东。
●长期担任超大规模的央企及跨国上市企业(中兴通讯股份有限公司及关联企业)有关集团组织变革、人力资源管控/党委组织管理的负责人。善于以系统思维、稳健作风打硬仗、打胜仗,以一系列企业重大项目实践成果斩获行业内外诸多荣誉,尤其重塑国药集团一致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十四五人力资源战略,强化推进人力治理结构与管理模式的转型,触发效率优化、动能转化。2022年荣获深圳市企业人力资源创新与发展A类专家(同时被列为深圳市企业前十大人力资源专家)。
院友美文鉴赏——忆曾经的浦口
第一次爬上浦口龙王山,那年我十九岁。
登高放目,满眼尽是,炊烟萦绕,农舍在黄花绿柳中若隐若现。
龙王山,听起来很霸气的名字。
这座山在南京江北浦口、南京大学的北侧。当我第一次还未习惯离开父母身边、独自生活在这座山侧的时候,是带着一股莫名的陌生望着这四野,和这座山。
离开浦口多年生活在四处喧嚣的城市,钢筋水泥、灯红酒绿容易让人变得沉沦而麻木。蓦然回首,曾经那段已被遗忘很久的日子恰是显得如此的干净与纯净。
【似水年华的生活】
96级政治系女生们被聚集地住在四幢二楼整一层楼,与食堂隔草坪而望。
我的床铺是在207号房靠窗的下铺,这个房号并没有因为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207的对面是208,207与208共用一个小阳台,阳台左边电线竿上有一个学校播音喇叭,阳台下面是一条马路,这条马路是生活区与教室区的主要通道。我们通过这条马路可以看到象我们一样的年轻人天天忙碌穿梭,这条马路便是一条有着记忆的短浅青春路。记忆里的这条马路,总似像安静的溪流缓缓绵绵,在这条马路徘徊过那个年代或羞涩或静候的校园爱情。
由于通话系统总是有些问题,朋友、家人打来的电话是无法在宿舍里实现接听,只好由楼下管理员阿姨到楼前咆哮着人工传呼。这些阿姨都是来自浦口某集镇,记忆里的她们很纯朴很善良,对我们都很客气,当然她们天生有一个耐喊的嗓子。如果有电话时,我们整幢楼差不多都可以听到穿啸而过且富含爽朗情感的乡土女高音:“207,电话!”。晚上学校十点左右按惯例就要灭灯休息,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我们到浦口周边小镇买了些蜡烛,晚上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时候那个女高音的嗓子又出现了,“207,灭蜡烛!”。楼下管理员阿姨是积极负责任的,晚上巡回数遍,总是难以漏网。那个时候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管理员阿姨或近或远的斥责声,在没有电视电脑、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微信朋友圈、没有网络的时代,这也算得上一种消遣和玩笑。
浦口由于远离南京城,周边是一些小镇与农田,清晨的空气很清爽,常常可以看到天空上雾水蒙蒙与日出交融。早晨还可以听到龙王山上那些鸟迟迟不离去的叫声,它们飞来飞去,大约是我们那段生活的最好背景或观察者。课程安排“形散而神不散”,有很多自由的时间可支配。那个时候我赖在床上,常常无聊发呆,宿舍内那么的安静,静得仿佛像一场梦,静得像午后阳光那样的自生自消。有的时候会到教室去走走,或到图书馆看看书。阳光铺在图书馆桌面上,暖暖的盖在你的眼睛里、你的身上、你的发梢、你摊开的书页上,你容易被它安抚地趴着睡一觉,那些睡过的觉还有那些做过的梦都已经不知道去哪里了?!
偶尔,一个宿舍的同学们会结伴而去周边小镇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小摊上的廉价小玩意常常成为我们生活主要用品。我们有的时候也会组团去所谓的南京城里,即便去,也不过就是南京金桥或夫子庙市场,有的时候会为某女同学在新百买的一支口红或裙子或惊喜或感叹良久。想想现在的我们,还会有曾经那般纯粹的情感吗?!
【父亲的背影】
父亲来过好多次学校来看我,每次都会顺便带了母亲做的菜和生活用品。
例外的一次,因为自已生活费用没有控制好,一下子没多少钱了。父母打电话问起来,我支支吾吾说了,父亲为此一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便让母亲做了好多菜独自一人到学校来。父亲默默地把装有钱的信封放在我的桌子上,没有责怪,一直在询问我生活,我的学习还有我平时有没有困难。父亲觉得放心了,说要赶回去上班,把父亲送上唯一通到南京城的公交车时,父亲挥挥手说快回去吧,我不肯;父亲又再次转身挥手对我说,你回去罢。
不知为何,羞愧与自责全然涌上心头。以前对父母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要求,但是那次,望着父亲疲累的背影,我一路禁不住的流泪。
我知道很多事情是值得一个人忧伤一辈子,不仅仅是这么一件,父亲去世这么多年了,在浦口的那些他过来探望我的景象,一幕幕像部默片,似在眼前,似入梦。年轻的时候,很难读懂自已的父母,那样的时光,自已就像路边的野草,想要阳光,需要露水,却常常不会低下头看看那些滋润自已的土壤。
这就是浦口的生活,这就是曾经的自已。
有的时候想想,那样的自已真实而又那么的可叹。
【那些难忘的片断】
在浦口生活两年,那个时候觉得时间漫长。现在看看,也不过白驹过隙罢了。因为偏僻,受单一环境的影响,人有的时候显得敏感孤单,有的时候还会自寻烦恼、无事自扰,这恰恰与我们那个不成熟的年龄、还在发育的青春却是相得益彰。
那个时候无事可做,也流行各种校园社团,学习时间也不是特别紧,我被派到学校旁边的红旗小学四年级当了一个月的辅导员老师,需要每周三下午去一趟学校,义务给孩子上一堂一个课时的兴趣课。每次我会花点精力做点课前准备,让这些孩子们有滋味的愿意跟着我一起玩耍。那一个月,我和阳光一样充沛,和孩子们从不熟悉而到亲密,也许自已本身也是一个孩子,去学校便当成打发孤寂生活的头等大事。记得一个午后,我照旧去学校,快到门口的那一瞬,四年级的孩子们你推我你挤我的聚在在二楼很兴奋大声呼喊:“彭老师!彭老师!”那一声声稚嫩的声音是一个令人惊喜的最好礼物,一股春风般的温暖。当然,这一切也是青春岁月的最后一次。
每次登龙王山也只是在附近一带走走,不敢迷途,后偶有一次同学起哄斗胆直取未有走过的山路,上山后我们错了方向,曲折的山路让我们看不到尽头,从午后走到傍晚,一直走,一直走,走过去再折回来,重新找路,再走,一直走。走了一身泥,几乎完全绝望了,还是找不到出路。天越来越黑,山上死寂的像没有人出现过,胆怯与饥困让人极度无助,脆弱的大哭出来。沉黑的天空,偶尔会飘过一点亮,那不过是路过的飞机,与事无干。过了很久,最终还是走出了这片山林,象几个野人奔跑下山,看到那些有灯亮的农舍,我们像贪玩的孩子又跳又喊。这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被自已逼到绝望的经历。有的时候想,在山上那段走来走去找不到路的情景,在毕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像社会的一叶扁舟,起起荡荡,这样情景是如此相似。
学校经常会放露天电影,主要因为经常放一些八十年代香港武打片,最受欢迎的大概是那些已经谈恋爱的同学们了。露天电影有次播放了当时极流行的《泰坦尼克号》,走过去,早早候着看。球场空旷而孤寂,浦口的夕阳一片红的圆润陪在云霞之际,残阳落日带着一股伤感情怀,天色也开始沉落下来。电影播放时人并不多,可能很多同学都看过了,好几对情侣不相干的点缀在操场的黑暗点,最后发现,我如一个傻瓜一样独自孤单的坐在操场最中间,仿佛这个电影为我一个人播放一般,我是这个电影投射下最大的那个黑点,电影亮光一片一片扫在我身上,最后没有看离开了。这一切变成另一个影像,如果要说到意义,这本身无任何意义可探究。最后一次露天电影是在感伤中关闭,而我是否也能成为另一场人生电影的女主角或女配角,我现在也说不清楚。
一切是过去,一切又仿佛在昨日。
一切又是如此真实。
1998年夏天我们带着记忆永远搬走了,告别那段如水清寡的生活,告别大平台的风,告别浦口的自已。人的内心总有一角是容易追忆而感伤,我想浦口对于我而言就是那个角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