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民校友口述金陵大学抗战西迁历史

时间:2016-09-22浏览:818

                    张汉民校友口述金陵大学抗战西迁历史
        张汉民,1913出生,于1936年7月从金陵大学毕业。1937年日军入侵,因此1936年毕业以后9月份就回到四川。
        据张汉民老人回忆:“我回来的时候学校还在南京,因为37年卢沟桥事变对改组还没有很大影响,在37年下半年才开始。金陵大学迁到四川时,日本已经把华北都占了,所以山东齐鲁大学、湖南湘潭大学、金陵大学和其他好多大学都迁到了四川,金陵大学先迁到了成都华西坝,当时华西大学把他们的好多房子、教室都让给齐鲁大学、金陵大学,当时的大学教授、专家都住在棚子里,因为来不及修房子。当时教授、学生生活相当艰苦,物价高,很多人流浪到四川来,有的家庭失散了,不过一部分脱离家庭的人有政府救济。
        我当时回四川,没有在学校,我在四川省建设厅工作,后来开始抗战,形势越来越紧张,重庆开始轰炸.我也离开了建设厅,到了重庆,那时武大(8分50秒)搬迁到乐山,接着通知我去任教,我没去,这时我金大的一个同学是财政部的专员,专门负责四川财政方面的巡查,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就请我给他一路帮忙,专门做经济调查,物价的涨落之类。37年四川大旱,35年36年四川就干旱,连续三年干旱,于是就请我帮忙做旱灾调查,我就从成都一直到了万县下面的奉节县。一方面考察救灾情况,政府拨款的情况,调研时间从2、3月到8月份才基本结束,回到重庆。当时,我大学毕业时的东西都寄存在重庆十字街,一个熟朋友的地方,“轰隆”一下轰炸,我也没辙了,大学几年的书籍、衣服全部“报销”,“报销”完了咋个办?要找个工作,一个朋友是财政部的,介绍我到禁烟督察处重庆分处,临时在那里工作,我又不吃烟,对烟也不熟悉,但是我要吃饭,一搞搞两年。当时工作地点在乐山,乐山大轰炸,好在跑得快,听到二十八架日本飞机轰隆隆的,我们就跑。好在我们办公地点在老城墙旁边,城墙用的久了,就有些洞,有人要去河边洗衣服,就挖了些洞。听到飞机轰隆隆的,我们从洞跑到河边。等到飞机走了以后,回头一看,那一排街边的房子上,人的尸首,肠肠肚肚,太惨,那一次乐山死了最少五千,最少五千,这是日本人欠中国的国债。轰炸以后,这个机关撤销了,撤消了以后我就回到成都,回到成都就恰恰遇到政府调查 ,调查某个城镇,农民究竟负担了多少的社会承重,我就调查了新都、邳县附近的几个县,这个调查持续了8个月,接着旱灾救灾,一直持续的下一年的2月才初步结束。后来,国家很多炼钢厂搬迁到了重庆大渡口,当时缺少耐火砖,为了帮助国家炼钢,我们办了一个美成耐火砖厂,一直到抗战胜利。虽然是私人办的,用还是为了国用。抗战胜利后,我回到成都暂时还没什么工作,接着又来到重庆,一个朋友在南充纺织厂,最后到了南充师范教书,这一教就教了19年。四川成立4个行署,***任川北行署主任,我是学习农业经济的,就专门来管农业经济相关工作,成立了财政经济委员会。四川合省之后,调到了财政经济委员会,在财政经济委员会干了半年,文化监改组叫文化局,后来改为文化厅,担任文化厅研究室的工作,直至84年退休,之后在家看书、读报、旅游修身养性。”张汉民老人用了短短二十几分钟便概括了其辉煌的一生。
        据了解,张汉民老人父母皆为人民教师,父亲是第一小学校长,在邳县、重庆多个地方的小学都当过校长。母亲也是教师,其母退休时老人才7、8岁。小学阶段就是关在学校里面读书,学校管吃饭穿衣这些事情,父母早上送过去,晚上接回来。读小学的地方就在现在的“浆洗街”。初中高中都是住宿舍,中学在成都的华西中学(初中高中),在学校里住宿管得严,但费用也很低,在校外住,洗澡之类的都要花钱。后来因为个人兴趣报考金大,因为金陵大学是教会学校,所以一定要考金大。毕业后,希望找个好工作,当时恰逢抗战时候,有过参军的想法。其同学报考航空学校,在抗日战争中击落3架日本飞机,后英勇牺牲,当时,航空方面牺牲的同学较多。
        因老人是三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在这次采访名单中属于较为年长的一位,于是记者追问其大学生活,希望能够了解那个时代大学生的想法与生活。张汉民老人回忆道:“那时的南京有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东南大学,各学校教授也会彼此交流。大家有需要就会相互间聘请过来讲课。当时校规最严的就是金陵大学,学生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宿舍,两次不回就会被开除。上课也最严。当时在学校有20个四川同乡,专业、年级都不同。当时一有假期,就会相约去玄武湖等地方郊游。我们当时在生活上比较活跃。毕业后就各走各的了。我估计了一下,我的同班同学都已经不在了。有一个98的去年也走了。一个班就剩我一个人,一个系就剩我一个人,赖着不走。”回忆到此处,看似平淡的语气中无不饱含着深深的失落和怀念。
        据了解,金陵大学农业经济系在当时有着非常高的地位以及雄厚的师资力量,于是记者向老人询问当时农业经济系的学习生活环境,张汉民老人谈道:“南京大学的农业课程,有实习,每一个学生四年中有半年在安徽和县乌江镇实验农场实习,取得合格资格以后才能毕业。如果没取到了农场实习的成绩,就拿不到文凭。而且当时考试特别严格,并且经常考试,到了考试的时候考场就设在礼堂,礼堂很小,所以座位比较密集,再加上当时的外国教授,个子非常高、眼睛又很尖。当然在学校也有活跃的时候,例如星期天,学校会组织大家到燕子矶、玄武湖等地游历,平时的星期六晚上,或者圣诞夜,经常会遇到扎着辫子的女学生到礼堂去参加舞会,外国教授很大方,所以上课时学生们都很活跃。有时还会放电影,有物理、化学、农业各个方面与专业相关的片子,
        当时我们系主任是个美国人,我刚刚读了一年他就回国了,之后就由中国教授来担任主任,第一个接触的就是农经系的乔启明,解放后,他是山西农学院的院长,之后是张文郁担任农经系主任,他是美国康奈尔大学毕业的博士,我们学校毕业留学的,多半现在就在康奈尔,而且台湾现在经济搞得很好,前后两个台湾搞经济的都是金大毕业的学生。我们四川的老乡当时在金大读书的现在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当时金陵大学有二三十个四川的学生。现在四川科教协会会长,周梦执,就是从金大毕业,从法国留学回来,是居里夫人的学生。还有成都建设管理局的总工程师,以及现在台湾总统府的秘书长也都是金陵大学的学生。对了,蒋介石的侄儿也是金大的学生。”说到这里,老人脸上流露出作为金陵大学一份子的自豪之感。
        关于选课细节,老人回忆:“除了主要必须学习的课程以外,你可以选,但是选的课程是要和自己有关系的,没得关系的不要去选,比如说农经和社会学、经济学都有关系,都可以选。有些指定你选,有些由得你选。”金陵大学在当时作为一所教会大学,在管理体系上与其他大学有所不同,老人说:“管理是一样的,关键是更严格、认真,像中央大学,根本就不认真,范围宽了,老师就管不了你,我们这边就比较严格。金大有个规矩,穿衣服一定要穿干净的。中大,中央大学就不管你,管你西装也好,中装也好。金大还有个规矩,再怎么斯文,体育你要及格,体育不及格,你也拿不到文凭。金大有足球队,我当时还是足球队的主力。足球比赛就是和上海的大学,和中央大学整天比来比去。当时上海暨南大学第一,我们大学第二,其他就像是中央大学就是禁不起打。另外我读书的时候,37年(或者是38年)上海全国运动会,我们学校还排球赛、百米赛都参加。美人鱼杨秀群就是在37年上海运动会出了名。当时我还有参加田径赛,当时四川田径赛我是第二名.”
        提到卢作孚时,老人回忆说:“我给他做过秘书,后来他到民生公司去了,我也离开了建设厅,他本来是一个小学教师,辛辛苦苦成立了民生公司,很不容易啊!他办了一个三峡布场,他一辈子都穿三峡布场的布鞋,没有穿绸子缎子的东西,生活也很简单,俭朴。为人诚恳、谦和、很有礼貌,作为总经理,他对一个学生都很客气。成功的人是最谦虚的人,最高傲的人是最失败的人。”
         问及***时,张汉民老人谈道:“这个人呢,直爽,骂你就骂你,没得客气的,错了就能把你骂的狗血临头,说一就一,说二就二,你工作干得好,他就最喜欢你。工作不好,滚一边儿去,不讲人情。他每天手不释卷,看了就能记着,记着就能用。谦虚,不懂的东西,不耻下问,不管是学生,手下,他都会去请教。”
         当问及文化大革命那一段历史时,张老感叹道:“文化大革命我就遭了撒,我在国民党建设厅工作,禁烟也有我,被打成右派了。没有挂牌,但是把我当成嫌疑犯,下放到农村,属于劳教分子。整整25年,回来都七十多岁了,还能搞个啥子呢?在邳县教书,当时在农村我还算自由,不像其他人一举一动都要被监视。但是就是这样在农村放了25年,一事无成。你说,人的一生,能有好几个2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