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凡
陈中凡1956年以后,在南大中文系主要从事中国戏曲史研究,培养了5名戏剧史研究生,建立了南京大学戏曲研究室,写出了20多篇戏剧史论文,并与钱南扬教授合著了《中国戏曲概要》(南京大学中文系,1964年)。本文将着重介绍陈中凡在南京大学中文系戏剧专业建设方面的贡献。
一 引进曲学大师吴梅
陈惺等《追忆父亲陈中凡》说:“他一生最喜爱的是昆曲。”(《学林清晖——文学史家陈中凡》48页,以下书名从略)陈中凡酷爱昆曲与吴梅密切相关。吴新雷称:陈中凡1917年在北京大学毕业后留校任教。当时正碰上曲学大师吴梅应蔡元培之聘,到北大讲授古典戏曲,其宿舍恰好与陈先生同在一座楼上,比邻而居。因此陈先生得以与吴先生朝夕相见,并从吴先生学唱昆曲。这便是陈先生爱好戏曲的由来。
1921年9月,陈中凡被东南大学聘为国文系主任与教授,于是他便参照北大的做法,设置了词曲方面的课程,并于1922年9月将吴梅从北大请到东南大学国文系任教。吴梅在东南大学、金陵大学以及中央大学教授词曲,采取了许多行之有效的方法。他认为学习戏曲理论,应当先学唱曲,并专门从苏州请来笛工包棣华教同学们学唱戏曲。他还组织了学习词曲创作的学生团体潜社,培养出了一大批名教授。此外,中央大学女生曾昭燏、沈祖棻、尉素秋、游寿等组织了梅社,吴梅也悉心指导,同样出了不少人才。这些学生之所以进步特别快,是因为他们的词曲习作,得到了吴梅的精批细改。吴梅改学生们的词曲习作,不仅提高了学生们的写作水平,也激发了他们的创作热情。
吴梅还将全部藏书提供给学生使用。任中敏是吴梅在北大时的学生,他在《回忆瞿安夫子》一文中,称自己“北大毕业后,南归,先赴南京龙蟠里图书馆,查丁氏八千卷楼所聚之词曲。继乃负笈吴门,趋庭受业。蒙予食宿之便,遂穷百嘉室所藏,寒暑不更,提命备至,乃此生之大幸也!”(载《文教资料简报》1984年第1期)任中敏所撰《读曲概录》,所编《散曲丛刊》,均充分利用了吴梅的藏书。其他学生如钱南扬著《宋元南戏百一家》、王玉章《元词校律》、卢前辑刻《饮虹簃丛曲》,也都从吴梅的丰富藏书中获益非浅。
吴梅长期在东南大学、金陵大学、中央大学任教,不仅培养了大批词曲方面的杰出人才,也为南京大学戏曲专业的发展奠定了坚实基础,而陈中凡将吴梅引进到东南大学任教,显然功不可没。唐圭璋曾对吴新雷说:“如果不是陈老把吴先生请到南京来,我就不可能学词曲,我就不会唱曲吹笛。陈老把吴先生从北京拉到南京来是一大关键,为我们南京的词曲界立了大功!”
二 招收戏曲专业研究生
1937年,抗战军兴,吴梅就离开了讲坛,携眷流亡,1939年3月17日不幸病故于云南大姚县李旗屯。随着吴梅去世,再加上战争频仍,中央大学、金陵大学国文系的戏剧教学再无昔日兴旺景象。解放后大学一般都不开戏剧课程,南京大学中文系的戏剧教学也毫无起色。直到1955年4月,浙江昆苏剧团在周传瑛、王传淞率领下来宁演出才出现了转机。昆剧“传”字辈艺人与南京大学中文系的关系甚深。据吴新雷介绍:“1935年10月,由苏州‘昆剧传习所’毕业班组成的‘仙霓社’首次来宁,在南京大戏院连续公演二十多天,演出戏码二百多折。吴梅为专职昆班在南京中断八十年后重现于金陵舞台而兴奋,为了表示欢迎与支持,他促成中央大学中国文学系停了半个月的下午课程,由他亲自带领全系师生去观摩了‘传’字辈的演出。”谢孝思《忆吴梅先生与昆曲传字辈在南京》一文,还专门介绍了当时师生们观看演出的情况:“中国文学系的师生曾停止半个月下半天的其他课程,集中力量去听昆戏。记得常去的教师有黄季刚、汪东、汪辟疆等,吴梅先生则是必到的。我们师生沉浸在演员且歌且舞的形态和抑扬优美的音乐声中,听到妙处,禁不住齐声赞好。好几次演员唱做有欠妥之处,吴先生登台纠正指导。回学校后,吴先生再对剧情唱做加以分析,这种直观教学,大有助于我们同学对昆剧艺术价值的认识和兴趣。”
时隔二十年,“传”字辈艺人率团来宁演出。而陈中凡恰好给毕业班讲宋元明清文学史中的明清戏曲部分,机不可失,于是自掏腰包买票邀集全班同学去观摩。胡小石教授也每晚必到。4月19日的《新华日报》还发表了《昆曲在南京上演获得好评》的专题报道,指出:“人民是需要昆曲剧种的,把古老的剧种保留下来,就是对人民的贡献。”这对浙江昆苏剧团的演出无疑是极大的肯定与鼓舞。同学们看了演出,也颇受影响,一些同学开始哼起了昆曲。有的同学还在毕业晚会上,演唱了《牡丹亭·游园》的曲子。
1956年4月,浙江昆剧团进京演出新编昆剧《十五贯》大获成功,甚至出现了满城争说《十五贯》的盛况,毛泽东、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观看演出后,都给予了高度评价。《人民日报》5月18日还发表了《从‘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谈起》的专题社论,并引用了周恩来的讲话:“《十五贯》不仅使古典的昆曲艺术放出新的光彩,而且说明了历史剧同样可以很好地起现实的教育作用,使人们更加重视民族艺术的优良传统,为进一步执行‘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树立了良好的榜样。”陈中凡深受鼓舞,决定为本科生开讲《中国戏曲史》课,并开始培养戏剧史专业的研究生。
吴新雷1956年12月,考取了陈中凡招收的研究生。报到第一天,陈先生就兴奋地对吴新雷讲了他的教学计划和培养目标,他说:“党中央关于民族戏曲百花齐放推陈出新的方针实在英明,今年在北京,满城争说昆剧《十五贯》,一出戏救活了一个剧种。我认为,这种新局面应该在大学的讲坛上反映出来。我们南大在这方面是有优良传统的,从二十年代到三十年代,曲学大师吴梅先生在系里任教,与苏州昆剧传习所的传字辈相呼应。现在,浙江、上海和江苏都在培养昆剧的接班演员,后继有人。但我觉得还应该培养昆曲的研究工作者,这样相辅相成,才能推动昆剧事业向前发展。我已经和系领导商量决定,你的研究方向是中国戏曲史,重点是昆剧。”就这样,吴新雷实际上成了我国戏剧史专业的第一个研究生。吴新雷1960年12月研究生毕业,留校任教,承担起了中国戏剧史和宋元明清文学史的教学任务,还出版了《中国戏曲史论》、《中国昆曲艺术》(与朱栋霖合著)、《二十世纪前期昆曲研究》、《中国昆曲大辞典》(主编)、《吴新雷昆曲论集》、《昆曲研究新集》、《昆曲史考论》等著作,为我国戏剧史研究的大家。在吴新雷之后,陈中凡还培养了王永健、姚柯夫、董健、梁淑安等研究生,均为我国戏剧史研究与教育事业的杰出接班人。
三 开设学习演唱的昆曲课
陈中凡认为:戏曲是一门综合艺术,只有懂得它的音律声腔,掌握剧种的特点,才能深入研讨,强调戏剧理论与戏剧实践相结合是他一贯的教学主张。我们知道陈中凡曾经跟吴梅、俞振孙、邬铠等行家学习过昆曲,所以他对昆曲的表演艺术具有很深的修养,而且能够粉墨登场,据缪含介绍:“1936年暑期,陈老应公余联欢社邀请演出昆剧《贵妃醉酒》,先严欣然携我偕往香铺营文化会堂观赏,演出颇为精彩。作为蜚声国内的著名学者,平素庄严儒雅,竟然粉墨登场,在红氍毹上扮演风流皇帝,演技娴熟。若非先严从旁揭示,无从分辨庐山真面。演出后,一时士林传为佳话。”(83页)1956年9月,南大中文系在玄武湖樱洲举行的迎新联欢会上,陈中凡年近七旬也清唱了昆曲,给同学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正因为他能演会唱,所以在教学中能够做到说唱结合,使得课堂教学气氛生动活泼,令学生终身难忘,董健在《陈中凡先生逸事》一文中说:“陈老晚年专攻‘中国戏剧史’。在我大学三年级时(1959年),他与钱南扬教授一起为我们开出了‘中国戏剧史’一课,陈老讲先秦乐舞到元代杂剧部分,钱老讲宋元南戏与明清传奇。戏剧是综合艺术,二老授课并不仅仅停留在文字功夫上,他们都会唱,钱老还会表演。陈老讲课十分认真,讲到得意处,手舞足蹈。听老班同学讲,他有一次讲《西厢记》,唱起‘佳期’一折的‘彩云开,月明如水浸楼台’一段,运腔吐字用力过大,以致把一口假牙全喷出,但他从满是粉笔灰的讲台上拾起假牙,用手轻轻一擦,装进嘴里继续唱,引起哄堂大笑。”(73页)
正因为陈先生有切身体会,所以他在指导戏剧史研究生从事戏曲研究时,首先要求从看戏唱戏入手,他经常带着研究生去观摩各个剧种的演出,从传统戏剧到现代戏,写出鼓励推陈出新的剧评。这还不够,在陈中凡的建议下,恢复了吴梅戏曲教学的传统,从1957年春季开始,南大中文系就给研究生开设了昆曲课。吴新雷谈道:“他特地为我们请来了老曲师邬铠先生,专门开设昆曲课,还吸收了一批爱好者来旁听。拍曲时,他自己也来学唱。以我为开端,此后历届戏曲史研究生,他都规定昆曲演唱为必修课。”吴新雷还介绍了昆曲课教学的具体情况:“老曲师花了两年时间教我演唱昆曲,举凡‘生旦净末丑’的南曲和北曲都学了,还学了一些舞台身段,初步了解了戏曲程式和表演艺术的基本知识。”然而,这种培养方式也出现过波折。1958年秋开展教育革命大辩论时,有人造了昆曲课的反,并且贴了陈中凡的大字报。吴新雷介绍了当时的情况:“这一年,陈先生已是年逾七十的古稀老人,但他看了大字报后并没有生气,反而邀请张贴大字报的同志叙谈,耐心地作了解释。他坚决主张开设昆曲课,坚持吴梅治曲的传统:‘欲明曲理,须先唱曲。’”这场风波让吴新雷深受教益,他说:“我为陈老锲而不舍的精神深深感动,觉得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盛意,同时要为他老人家争气,所以我尽力把‘昆曲课’学好,勤学苦练,并到南北各地观摩戏剧演出,着实下了一番苦功。我的体会是昆曲课引我进入了戏曲研究之门,不仅突破了宫调曲牌的音律难关,而且唱曲就等于背熟了戏曲作品,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由于陈老的坚持,南大中文系的昆曲课没有断掉。吴新雷的学弟学妹们都上过昆曲课,如王永健回忆道:“笔者在做中凡师的研究生时,就有一门清唱昆曲的课程。记得由老曲师邬铠先生教授,每周一次,每次三小时左右,教上一个学期,地点是在邬铠先生家里。邬铠先生教学认真,我们也一板一眼地在邬铠先生的笛子的伴奏下,学唱了《长生殿》的《小宴惊变》、《迎像哭像》和《牡丹亭》的《游园惊梦》等全套曲子,以及《玉簪记·琴挑》、《虎囊弹·山门》、《长生殿·弹词》、《千忠戮·惨睹》等折子戏的许多著名只曲。中凡师经常教导我们,研究古典戏曲,要弄清楚历史背景,要吃透文学剧本,还要重视剧场艺术。”(134页)
陈中凡不仅要求研究生学唱昆曲,而且自己也跟着学唱,甚至还与研究生一道同台表演。董健讲过陈老的一件逸事:“1965年,在全校欢送毕业生的文艺晚会上,大家要求陈老唱一曲。时年七十八的陈老和他的弟子梁淑安女士同台演唱《长生殿》‘小宴’一折的‘天淡云闲,列长空数行新雁’一段,白发苍苍的陈老唱唐明皇,二十七岁的梁女士唱杨贵妃,由师兄吴新雷吹笛伴奏,成了一次有很高文化品位的业余演出。”(73页)这次师生同台演出作为一个范例,集中体现了南京大学戏曲专业培养研究生的模式与成功经验,研究生学唱昆曲的传统一直保存至今,并且深受欢迎。
四 引进曲学专家钱南扬
钱南扬
指导戏剧专业的研究生,单凭学唱昆曲是不够的,于是陈中凡又考虑引进人才问题,他曾对吴新雷谈起过此事。吴新雷说:“陈老为人宽厚、大度,鼓励我转益多师。他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吴梅的朋友,不足以承接吴梅的曲学事业,必得另外找一个吴梅的嫡传弟子来,才能在南大真正恢复吴梅的传统。有一次,陈老给我讲课,手里拿着一本钱南扬先生在1936年出版的《元明清曲选》,赞叹地说:‘钱先生这本书的选注功力十分扎实,精义甚多。他是吴梅的及门弟子,既能唱昆曲,又能搞研究。他到北京时,吴梅还在北京大学,而他拜吴梅为师时,吴梅已来到东南大学。他到苏州吴家读曲,跨越南北,尽得真传。但我不认识他,要想办法,怎样才能把他拉到南大来!’”
钱南扬(1899-1987),浙江平湖县人,1919年8月考入北京大学国学门中文科。当时吴梅还在北京大学,不过钱南扬是从刘子庚学词,从许之衡学曲的,虽然许之衡的曲学知识是从吴梅那儿学来的,不过钱南扬在北大似未听过吴梅的课。然而陈老说钱南扬是吴梅的及门弟子还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因为他曾经刘子庚的介绍拜吴梅为师,常专程赴苏州接受吴梅的教诲,并得以遍览吴梅藏书。如钱南扬《回忆吴梅先生》说:“刘子庚先生见我有志于戏曲一门,便修书给吴先生,请他把我列诸门墙。”“(吴)先生不仅待人诚恳热情,没有架子,而且在学问上,也循循善诱,有问必答,悉心指教。先生藏书颇丰,我在他家时,他都倾箧而出,让我饱览。我编写《宋元南戏百一录》的材料,就是从先生所藏的曲籍中搜剔出来的。”吴梅1934年6月3日日记尚有留宿钱南扬的记录:“钱生南扬来,钞胡茨村《南曲大全》,留之奢摩他室。”吴梅1935年3月25日日记说得更明白:“早三课毕,归阅《南戏百一录》,为钱生南扬撰。南扬所有资料,出自余藏者几半。”《宋元南戏百一录》作为《燕京学报》专号之九于1934年出版,为钱南扬研究南戏的成名作。
当时钱南扬在浙江师范学院工作,陈中凡经过深思熟虑后,对吴新雷说:“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派出去,请进来’。先派你到浙江师范学院,去摸摸情况,试探一下,看看是否能把钱先生拉到我们这里来!”陈老煞费苦心,通过南大教务处发公函到浙江师院,让吴新雷以短期进修两个月的名义,去拜钱先生为师。在得到浙江师院中文系回函同意后,吴新雷于1957年初夏到了杭州,得以亲聆钱先生的教导。但想要调钱先生到南京的事,对方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
过了一年,事情出现转机,有消息说钱南扬在政治运动中被打倒了。1959年1月,处分下来,钱先生被作为“白旗”连根拔掉,不仅剥夺了教授头衔,而且开除了公职,被赶出校门,弄得无处容身,落难到乡下亲友处暂住,处于失业状态。陈老听到这个消息,先是一惊,接着转忧为喜,对吴新雷说:“杭州校方既然抛弃了钱先生,我们趁此机会,冷不防地去把钱先生接过来。”他在系里谈了这种想法,众人都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陈老却不管三七二十一,胸有成竹地去找了党委书记兼校长郭影秋同志,陈述了举荐钱先生的原委由来。他说:“南大要不要戏曲研究这个学科?要不要继承吴梅曲学的优良传统?如果不要,那就算了!如果要,正巧有这样的好机会,赶紧去把钱先生请进来!”他还说从法律概念来讲,钱先生是没有问题的人。如果钱先生触犯了刑律,那就按律治罪,判刑入狱,但现在不是这种情况,他不是罪犯,只是人家不要他了,失了业,但仍享有公民的权利。如果南大加以吸纳,是“人弃我用”,完全合法。郭校长是一位有魄力、有担待、有远见的党政领导,对陈老的建议一口答应。校长拍板,系主任点头,便由南大人事处按照失业人员重新就业的模式办理,手续十分简便。南大人事处给钱先生报进了户口,按教育部规定,当时凡录用没有头衔的学人进校者,概称教员。每月发给150元工资(当时南大助教的工资是53元4角),分给一套住房。1959年9月,钱先生欣慰地带了家眷到南大安居乐业,心里感激不尽。他在教研岗位上勤恳努力,从来没有提出任何一点个人的要求。这一年,他已60岁。
由于钱先生的加盟,南大中文系戏曲教学水平提高了许多。他先后为本科生开设了“戏文概论”(宋元南戏)、“明清传奇”、“戏曲选读”和“戏曲史”等专题课,并印发了课堂讲义。研究生们也都随班听讲。如今研究南戏的学者金宁芬(《南戏研究变迁》的作者)和研究传奇的学者詹慕陶(《昆曲理论史稿》的作者),六十年代初都是钱先生授业的中文系本科生。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他还在迟暮之年,连续招了两届中国戏曲史专业研究生,先后培养了俞为民、滕振国和周维培、朱恒夫、张新建等杰出的戏曲研究人才。此外,中外高级进修生如赵兴勤(徐州师大)和赤松纪彦(日本京都大学)等,也都出自他的门下。他在学术研究方面也硕果累累,出版了他校点的《汤显祖戏曲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中华书局,1979年)、《汉上宧文存》(上海文艺出版社,1980年)、《元本琵琶记校注·南柯梦记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戏文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其中《戏文概论》1985年2月获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荣誉奖。鉴于钱先生在古代戏曲研究方面的杰出成就,中国戏剧家协会于1984年10月授予他第一届全国戏剧理论著作荣誉奖。凡此皆说明陈中凡力主引进钱南扬是多么正确。
五 创办南京大学中文系戏曲研究室
陈中凡在南大中文系戏剧专业建设方面还有一个贡献,是在1958年9月创立了南京大学中文系戏曲研究室,并担任了首届主任。随着钱南扬于1959年9月调入南大,南大中文系戏曲研究室的力量更强了。陈中凡与钱南扬合作,编撰了《中国戏剧概要》(南大教材科,1964年)。此外,他和钱先生还主持了《宋金元戏曲词语汇释》工作,陈先生在1963年10月写的《盐城谣谚资料序》中还提到了这件事:“我服务南京大学中文系戏曲研究室,现在在纂辑《宋金元戏曲辞典》,并附录三朝的民间成语。”(103页)陈老的研究生王永健还参加过这项工作,他说:“1962年12月笔者研究生毕业后,作为教育部储备教师暂留南京大学中文系工作期间,也曾参加过考释戏曲俗语的制卡工作。”(132页)吴新雷谈道:《宋金元戏曲词语汇释》“1965年初已印到十一划,可惜因文革的冲击而中止。”
钱南扬《永乐大典戏文三种校注》封面(中华书局,2009年第2版)
该研究室1961年以后由陈瘦竹教授任主任。成员有钱南扬教授和吴新雷、侯镜昶及苏必扬等同志。研究方向主要是中国戏剧史,包括古代戏曲和现代戏剧;其次是戏剧理论,包括古代戏曲的理论、现代戏曲理论和西欧戏曲理论。此外,有关戏曲的词汇的研究史曾列入计划。陈中凡当然也是该戏曲研究室的核心成员,1961年,陈中凡已经73岁,吴新雷说他还有三大宏愿:“一是撰著《中国戏曲史》(已写出宋代以前的剧史六章和元人杂剧史三篇),二是探究中外戏剧理论,三是考释戏曲的俗语,编纂《宋金元戏曲方言俗语辞典》。”(149-150页)关于第一个宏愿,除了吴新雷所提到的工作外,他还为本科生开过中国戏剧史课程,与钱南扬合作撰写过《中国戏剧概要》,他早年写的《中国韵文通论》第九章,专题论述了元明清戏曲,评介了关汉卿、王实甫等曲家的杂剧和汤显祖、孔尚任等曲家的传奇。此外,他还写了二十多篇中国戏曲史论文,应当说基础还是很雄厚的。关于第二个宏愿,他也做出了努力,并取得了一些成果。如王永健说:“犹记1960年,中凡师与陈瘦竹教授共同主持《马克思主义戏剧学》的编纂,笔者奉中凡师之命也参加了此项工作,还撰写了两章:戏剧主题和戏剧的结构(南京大学中文系印,1960年)。”(132页)关于第三个宏愿,我们在前面已介绍了所做的工作。但是,随着“文革”的爆发,这些宏愿均未实现。陈中凡在1973年4月10日写给友人的信中谈到了相关情况:“至拟写之《中国戏剧史》及《宋金元戏曲词汇》,运动期间并归停顿。去秋拟恢复研究工作,曾分配教工,助我续写。论者以为是复辟资本主义,遂作罢论。”(105页)令人欣慰的是,陈中凡在“文革”前写了二十多篇戏曲史论文,这些论文基本上收在《陈中凡论文集》中。此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还有两篇戏曲论文是他在92岁高龄时写的,于此可见陈先生毕生都在关注着我国的戏剧事业。
南京大学戏曲研究室在“文革”中完全处于停顿状态。“文革”后,匡亚明校长延请著名剧作家陈白尘先生出任南京大学中文系主任。1979年重新筹划成立了南京大学戏剧研究室,仍属中文系领导。主任是陈白尘教授,副主任是吴白匋教授和董健教授。1987年9月以后,副主任由吴新雷教授担任,成员有钱南扬教授和俞为民、周维培、顾文勋等同志,另有资料员二名。研究方向为古典戏曲和现代戏剧的作家作品、发展史及理论。古典戏曲方面,培养戏曲历史及理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其中包括中国戏曲史和戏曲作品的整理和改编的两个方向。现代戏剧方面,培养戏剧历史及理论专业的硕士研究生和博士研究生,其中包括中国现代戏剧史及话剧创作和评论的内容。1990年,为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南京大学戏剧研究室更名为南京大学戏剧影视研究所,董健教授出任所长。2004年,南京大学文学院设立戏剧影视艺术系,形成了本科生、硕士生、博士生完整的教育体系,为国内戏剧影视教学与研究的重镇。该专业在“九五”与“十五”期间均被评为江苏省重点学科,其中古典戏曲部分与现代戏剧部分,均为国家重点学科南京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专业与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南京大学戏剧专业建设的发展道路上,陈中凡和他的弟子们功不可没。
(文/徐有富,转载自徐有富著《南大往事》,江苏人民出版社,2018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