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朝北大楼
燕于飞
记不清多少次漫步北大楼前。
北大楼沿用的是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高高的正方形塔楼,将大楼分隔成对称的东西两半。大楼墙壁用明代城墙砖砌筑,清水勾缝,如今早已爬满青藤。关于北大楼的故事可以说是“尽人渔樵皆知”。然而时间慢慢地冲淡了人们的记忆,尘土也一天天把往事掩埋。在我们面前唯一真实存在的东西,就是那让我们沉思的遗迹和遗存,它们以一种劫后余生的姿态重新进入到百年后我们的视野。眼前是深邃的寂寥,身后是市井的喧嚣。
然而,她却宁静淡泊,古朴雅致,如养在古陶盆中的一朵睡莲,优雅地盛开着,将淡淡的芬芳留在每一个走过她身旁的游人的梦里。端坐在校园阔大的寂静里,我也终于明白了,一座楼其实早已摆脱了它自身。它不再是一个楼,而是一种象征,是南大的一种象征,也是南大的精神高地。如果说绿树红花是南大的筋脉,那么北大楼就是南大的脊骨。当金黄的夕阳斜搭在西边某个树头,渗出几缕微光,还没来得及在地上打出投影,就被那低矮的屋檐吞没得了无痕迹。唯有这北大楼,还是那么兀自立着,闻风不动,静如磐石,仿佛在用那亘久不变的色调,为这冷寂中的灰芒,鞭打出一道深刻的裂缝。
北大楼的前面,是绿树掩映、暗香浮动的金陵苑。苑里有一个“二源壁”。壁的前后两面镶嵌着两块20世纪初镌刻的学堂碑石。其中一块上书“两江师范学堂”六个遒劲、雄浑的魏碑体大字;另一块则以柳体大书“金陵大学堂”,笔力沉着,大气磅礴。在“二源壁”的旁边是一片小竹林,掩映在滴翠的竹林中,让我真的好象回到古代去竹林探幽了。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安享着各自的自在,包括那些林中啁啾的小鸟,都让人感觉它们很幸福。这里的鸟还特别多,有一种似乎从喉咙里发出有节奏的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一种叫的每一声都比前一声高一个音调,直到高不上去为止,跟练嗓子似的,又好像和远处的鸟遥相呼应。
在北大楼到金陵苑的小径上走着,周遭的空气像水一样清澈地流淌过我的脸庞,透明而清凉。墙上斑驳着芜杂的小草和苔藓。高耸的树木向上方伸出,正好遮住两旁的天空,那狭长的天空就像一条明蓝色的丝带,高低起伏着,仿佛欲踊跃而走的龙蛇,青黛色的身体在忽明若暗之间漂浮着,随时要脱尘而去似的。阳光从树叶间一绺绺地洒落在这幽静的小径上,偶尔有风从我的皮肤上滑过去,像柔柔的绸缎一样净爽。
我喜欢这样穿行于校园,然后面朝着北大楼,坐在金陵苑的小木椅上,看着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挤进来,带点绒绒的暖意。我半躺仰着头,想一些以前曾想过或没有想过的事情。我知道,谁也无法闯进我的生活。这样的下午,我是我自己的。我一言不发,略带些伤感。我喜欢这种淡淡的情愫,如一杯白开水,当我们尝过千杯万盏不同味道的时候,我们不能醉却也不能忘。我只知道,在这样的下午,我让自己回到了最初那朴素的岸。